第一百七十四節 見面

雖然思想鬥爭得很激烈,但最終做出決定時,孟聚卻沒花費多少時間——不是為了南唐朝廷,也不是為了民族大義,孟聚只是覺得,姓易的老家夥對自己這麽夠意思,說不定還要挨自己人關黑屋子。雖然見面時孟聚常常叫那老流氓去死,但他真要倒黴了,孟聚還是有點於心不忍的。

而且,孟聚也不怎麽相信老家夥的話。雖然小徐說,易先生會把自己的資料弄掉,但孟聚很懷疑,象自己這種身處敵人心臟的高級鷹侯,那肯定是北府重點掌握的,北府首腦蕭何我和一些核心情報官員應該知道自己身份——易先生說不定能刪掉自己資料,但他刪不掉對方腦子裏的記憶。他的想法,未免也太天真了。

更重要的原因是,雖然說擔當南唐鷹侯是要承擔一點危險,但南唐如今正是升勢,萬一他們北伐成功,自己不就成被他們驅逐的“韃虜”了?

現在講究狡兔三窟,哪個出來混的不是腳踏幾條船。自己在北疆跟拓跋雄鬥得這麽兇,萬一輸了,留著南唐這條後路,總有個跑路的去處。

孟聚有信心,自己如今的身份已和當日不同了。自己執掌兩個鬥鎧師,統掌過萬兵馬,是朝廷維系北疆穩定的重要支柱——不要說自己不會那麽蠢會被人抓到真憑實據,哪怕就是朝廷真的有證據確認自己是南唐鷹侯,他們也不敢輕易動自己——勾結南唐的罪名,對一個無依無靠的小督察來說確實是滅頂之災,但對於一個執掌一省陵衛、兩師鬥鎧的實權邊關武將來說,這個罪名就算不了什麽。

如今,孟聚已經隱隱抓到了政爭的關鍵。在中下級官員來說,做錯事是大忌;但對自己這個層次的高級軍官來說,出多少錯都不是什麽大事,只要沒跟錯人就行。只要自己的靠山不倒台——也就是白無沙、葉家和慕容毅三大勢力沒事——那誰也動不了自己,哪怕拓跋雄就是知道自己是南唐的鷹侯也拿自己沒辦法。他說出來,大家只會當他是栽贓陷害。

若是自己的靠山倒了——孟聚更是放心,那時不知要有多少臟水和亂七八糟罪名要潑到自己身上,倒也不差這樁了。

……

第二天早上,孟聚再次來到西街的雲峰茶行。

茶行的門虛掩著,沒有營業。孟聚輕輕推門進去,一個面目白皙、微胖的青年正在櫃台前看著什麽。

聽到聲響,那年輕人霍然擡頭,擡眉叱道:“你是什麽人,幹什麽的?”——他擡頭蹙眉間,一股凜然的威勢撲面而來。

孟聚打量了一下,對方面目白皙,微胖,面目倒還端正,只是神情有點倨傲——這位三十歲不到的年青人,想必就是北疆情報站新來的韓主管了。

第一眼,孟聚對他的感覺便不是很好。這位大爺的官架子也擺得太離譜了,這麽一喝,就象大老爺在堂上問話一般,官威十足,哪象個和氣生財的茶坊掌櫃?

孟聚客氣地拱手:“掌櫃的嗎?我想買一批銷往草原的新鮮龍井茶,你這邊可還有貨?”

那年青人一愣,打量了孟聚一番,沉聲道:“不好意思,客官,我們沒有龍井茶,但有白菊花茶,客官可有興趣?”

“南方的清明節聽說很冷吧?”

“嘿嘿,北疆的秋分才是真冷吧!”

幾句切口對上,雙方都松了口氣,那青年眉宇間的神色緩了下來,他對孟聚點點頭:“原來是鷹侯來著,請問閣下是哪位?”

自己拱手為禮,對方只是這麽點點頭就算還禮了,也太無禮了——孟聚按捺住性子,答道:“我代號荊棘,是來接頭的——請問,新來的韓主管可在?”

聽到孟聚的代號,韓主管頓時露出了笑容:“原來是鷹揚校尉閣下。我就是韓啟峰,是新任的北疆情報站主管。”

“是,先前卑職已經得到通知,知道大人要過來了,特意前來參見。”

聽孟聚喊他大人,韓主管臉上微紅。北疆情報站,按照北府的編制只有正六品,而鷹揚校尉的官銜卻是從五品官——也就是說,眼前的部下卻比自己的官銜還要高上一點。

他也不出聲糾正,只是說:“鷹揚校尉真是有心了,本官就生受了。早就聽聞閣下的大名了,易先生跟我說過,鷹揚校尉是他部下第一得力幹將,神通廣大,立功無數。本官初來乍到,對本地情況也不是很熟,還望鷹揚校尉也能象對易先生那樣,對我多多支持。”

易先生存心隱瞞自己的資料,除非他吃傻了才會跟你說這些話——孟聚淡淡說:“不敢,大人有事吩咐便是。”

知道孟聚就是“荊棘”,韓主管對他很客氣,主動起身給他倒了茶,孟聚只是淡淡說聲:“有勞了。”也不起身致謝,身子坐得四平八穩,官架子端得居然不比韓主管差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