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節 奸雄

易小刀走後,葉迦南明顯地如釋重負。她舒服地靠在椅背上,看著她那倦怠的面容,孟聚才意識到,在剛才的會談中,葉迦南並沒有如她表現的那麽輕松和鎮定。

過了好一陣,她才疲倦地說:“這些丘八,真是煩人——小孟,剛才的事,謝謝你了。”

“不敢當,護衛大人這是卑職分內的事。”

“你也太傻了,申屠絕唬人而已,他是不敢動我的,但對你卻沒什麽顧忌。他是殺人的武將,你一個書生,就這麽沖上去,能濟什麽事?過後還得害我出錢給你治傷——所以,以後可別那麽沖動了。”

“大人,不必以後,剛沖出去我就後悔了,您沒看到我腿都哆嗦了嗎?”

葉迦南抿嘴一笑。她嘴上埋怨孟聚傻,但在關鍵時候,文弱書生敢奮不顧身地站出來捍衛自己,她還是蠻歡喜的。而且,申屠絕雖然人品惡劣,但戰場廝殺出來的武將霸氣卻著實駭人,直如猛虎噬人。若沒有孟聚在前面擋一下,自己還說不定真的要出醜了。

“小孟,方才他們說的,你都聽到了,覺得如何?”

“這些軍國大事,好象輪不到卑職插嘴……”

“叫你說就說,別啰嗦。”

孟聚覺得,葉迦南對自己真是越來越隨便了,現在二人之間的對話更似朋友而不是長官和部屬了。

“既然大人垂詢,卑職就妄言了。雖然申屠將軍狂妄無禮,但他們的提議倒不是沒有道理,倘若靖安軍區能先擊敗當面之敵,就等於先抽出了一支主力軍,可以支援各方戰局,意義重大,早日解民倒懸。”

“你覺得申屠絕和易小刀二人怎樣?”

“易將軍彬彬有禮,言辭動聽,比較世故圓滑;而申屠將軍雖然桀驁狂妄,但他剛勇質樸,倒還心存忠義。念及他愛民心切,他言辭無禮冒犯大人,讓他改日回來向大人您道歉便是,倒也不必因人廢言。”

葉迦南嘴角浮現嘲諷的笑:“小孟,你還是太嫩,不會看人啊!不信直中直,須防仁不仁,自古以來,大詐似直大奸若忠——我豈是計較一點小小冒犯的人?”

“那是自然,鎮督大人虛懷若谷,胸懷廣博猶如崇山峻嶺……”

“你少來。我不肯出戰,原因不是別的,是因為我壓根信不過這兩個家夥。”

倘若說葉迦南信不過易小刀,孟聚還不覺得奇怪,易小刀看起來就一副狗頭軍師的奸猾相,是人都不會信他的。反倒申屠絕寡言少語,耿直勇猛,憂國憂民,喜怒皆形於色毫無心機,正是一派粗豪將軍形象,為何葉迦南會對他這麽反感?

“申屠絕,哼!”說到這個名字,葉迦南一副吃到狗屎的惡心表情:“這廝居然還有臉扮忠君愛國?還憐我東平百姓何辜?我呸!他當他以前幹的破事現在沒人知道了嗎?這畜生出身低階行伍,能爬到今天的位置,端的是手夠狠、心夠毒,那副大老粗扮相,不知蒙騙了多少人!好在我知道他的底細,他的花招騙不過我。

孟聚,你到靖安署時間也不短了,兩年前晉西商隊在拓綏遭遇馬匪,商人連同隨從、鏢師、馬夫共兩百三十八人統統被殺,貨物也被搶光的那個案子,你還有印象吧?”

“那個案子,卑職聽人說過,好象當時蠻轟動的,聽說至今還沒破。”

“三年前,在武川鎮白羊郡,大名府的商隊遭劫,全隊一百五十一人遇害,無一活口,一百多輛貨車全被搶光了,這個案子你可聽過?”

“這個,恕卑職孤陋寡聞。”

“兩年前,還是武川郡的南平郡,又有一支從洛京來的商隊遇劫。一百二十三人遇害,無一活口,貨物也是全部被搶——不過那時你也沒來,應該也不知道。”

“卑職慚愧。但大人您提起這些是什麽意思呢?”

“近幾年來,在我武川、東平兩省連續發生內地商隊遇匪遭屠的大案,一共有十七樁。犯案手法如出一轍:貨搶光,人殺光,一個活口沒留,兇殘異常。

當時霍鷹還在,他與武川鎮督江震很重視這個事,兩省陵衛組成聯合偵察組,調查主要針對兩省境內的馬賊和匪幫,但查來查去,大夥都發現不對頭了,要知道那些大商隊都是有隨行鏢師護送的,武力不弱,要能把一兩百人全做掉一個活口都跑不出來——孟聚,你也是刑案出身的,你說那得要多少人?”

“罪犯犯案十幾次都沒留活口,說明他們確實是實力雄厚而不是取巧。卑職估計,要做到完全包圍不走漏一個,匪幫起碼得五百人的規模。”

“正是!當時明察暗訪很久,江湖道上也問過了,兩省轄內的馬賊和匪幫頂多不過是幾十人的規模,而且他們確實也沒做過這種案子,所以,調查也一直沒什麽進展。

直到有一次,有個女人在武川祁灃縣的集市上認出一件舊羊皮大衣,這件衣服是她丈夫的,兩個月前,她丈夫就跟著商隊出塞遭劫匪遇害了,包括那羊皮大衣在內的行李也全部被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