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節 清晨

一直以來,無論在朝廷還是在民間,瞑覺師地位都非常尊貴,號稱“天之寵兒”,身值等金。

仿佛連老天也在嫉妒瞑覺師的好運氣,所以給他們設置了致命的缺陷:凡是有瞑覺天賦的人,體質都是很弱的。他們無法修煉內力和真氣,無論怎麽努力也不行——就象平常人怎麽練都沒法成為瞑覺師一般。

同樣道理,能修煉真氣或者內力的鬥鎧士,他們也不可能具有瞑覺天賦,無法成為瞑覺師。瞑覺師與鬥鎧士,那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兩個族群,幾乎從沒有過交集——唯一的例外就是鬥暝雙修。

鬥鎧士與瞑覺師,誰更強?——三百年前,這兩種職業誕生起,這個問題就一直存在了。人們討論了三百年,學者和將軍們爭論不休,相互矛盾的說法層出不窮,卻是至今還沒個定論。

但有一點,卻是所有人公認的:瞑覺師與鬥鎧士單打獨鬥,勝負難測,那得看鬥鎧士的手更快還是瞑覺師的精神力更強;但若是換了鬥暝雙修,無論對上鬥鎧士還是瞑覺師,不用問,他贏定了!

鬥暝雙修具有雙重優勢。對上單純的鬥鎧士,他可以用精神攻擊令對方失去五覺——再強的鬥鎧士若是落到眼睛看不到、耳朵聽不到的地步,那也只好任人宰殺了;

若是對上單純的瞑覺師,他又有精神抗力,不會被對方的精神攻擊迷惑——失去了精神攻擊手段,體質虛弱的瞑覺師在鬥鎧士面前簡直是一碟送上門的菜。

所以,與一個鬥暝雙修對陣,這是所有鬥鎧士和瞑覺師的噩夢。他們唯一感到慶幸的是,同時具備鬥鎧士和瞑覺師雙重天賦的人出現機率極低——瞑覺師罕見,百萬人當中未必能產生一個瞑覺師,但鬥暝雙修更罕見,一萬個瞑覺師中也未必產生一個鬥暝雙修。

自從鬥鎧士和瞑覺師誕生的這三百年間,有過很多攀至武道巔峰的鬥鎧士,也有過不少呼風喚雨的天位瞑覺師,但是能鬥暝雙修的,迄今為止,加起來也不過三個。

阮振山不明白孟聚的恐怖,但劉斌卻是知道的。他熟讀史書,知道那三個人的名字:北朝的慕容沖,南朝的謝東山、陳白馬。

這三個人,活著時無不是撼動天下的人物,他們或是力挽狂瀾,安邦定國,權傾朝野;或是鐵騎馳騁,一生不敗;或是暴戾好殺,伏屍百萬,烈火焚城,流血漂櫓。

現在,北疆的東陵衛小武官劉真,即將成為這三百年間的第四個鬥暝雙修。

望著孟聚消失的方向,劉斌默默地想:“劉真啊劉真,你將給這個戰亂的天下帶來什麽呢?倘若有可能,真不願有你這樣的敵人啊!”

可惜的是,被劉斌默想的對象目前還絲毫沒有掀動天下的自覺。繁星滿天,孟聚拖著疲倦的腳步回到家,打開門,他連蠟燭都沒點,靴子都沒脫,一頭栽上床上,從骨髓裏泛出的疲憊浸透了他的每一根毛發,他累得連手指都不想動彈了。

在床上躺了一陣,他才緩過氣來,掙紮著起床,點上油燈,洗漱脫衣服。在脫衣服的時候,他聽到清脆的“哐啷”一聲,有什麽東西掉地上了。孟聚拿油燈在地上尋了一陣,發現了一個金屬牌,是今天在那個死者身上搜到的,當時自己沒看就匆匆揣進口袋裏了。

孟聚將金屬牌湊到油燈前查看,手忽然一顫:令牌上有著虎頭圖案和清晰的小字:“左營前衛伍正吳山”。

孟聚不知道左營是哪支部隊,但令牌的樣式和花紋卻是他是很熟悉的。他自己也有一個同樣款式的令牌,只是花紋是白狼頭,字樣則是“靖安署侯督察孟聚”。

他在口袋裏翻了一陣,又搜出了一疊銀票,也是從那個死者身上搜到的,粗粗一點,竟有八千多兩銀子。

“大魏朝的邊軍怎麽跟滅絕王扯一塊去了?現場還有兩具新的鬥鎧,又有這麽多銀票——難道邊軍正在賣鬥鎧給滅絕王卻被我和劉真撞破了?難怪要殺人滅口了。”

孟聚想起那軍官向余書劍稟報勘驗的情形,越想越覺得可能,只是他還疑惑,邊軍紀律雖然松弛,但鬥鎧是軍國利器,區區一個伍正小軍官就敢盜賣?這未免也太猖獗了點,日後上級盤點時如何收場?

孟聚想了一陣,卻想不起來哪支部隊的番號是“左營”。北疆六鎮延綿一千多裏,營級部隊數以百計,除非有六鎮都督府的部署圖,外人根本無法查找一支不出名的小部隊。

孟聚也沒心思追查此事。即使邊軍真的盜賣鬥鎧,但現在鬥鎧被自己藏起來,銀票也落到自己手中,自己黑吃黑若還去招惹人家的話那真是笨蛋到家了。

把銀票和令牌藏好了,孟聚安心地上床睡覺。在窗外呼嘯的風雪中,他睡得香甜無比。

第二天早上,天剛蒙蒙亮,門外就有人“砰砰砰”敲門,孟聚睡夢中被吵醒,掙紮著爬起來開門,卻見劉真可憐巴巴地沖自己諛笑著:“早啊,孟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