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節 懷疑

劉真鼓起腮幫一通狂吹,把小女生葉迦南侃得暈頭轉向,但偌大的省陵署,畢竟還是有清醒的人物在的。

孟聚剛從葉迦南跟前退下來,省陵署刑案處督察余書劍就找上來了:“孟主辦,麻煩借一步說話可以嗎?刑案處這邊想跟你了解點情況。”

他把孟聚帶到了歸雲客棧的一個客房裏,已經有兩個書吏準備了紙墨和油燈等著做記錄了。余書劍笑著說:“孟主辦是我們同行,呵呵,大家都是內行人,‘如實招來’那套廢話就不必我多嘴啰嗦了吧?”

孟聚也笑:“我跟疑犯做筆錄多了,但沒想到自己也有這麽一天,真是報應不爽啊。”

“孟主辦,就是走個例行程序而已,不必那麽嚴肅啦。放松點,隨便說說就好。”

余書劍說得很輕松,笑容也很親熱,但孟聚絕不會喪失了警惕。身著戎裝,余書劍卻有一股武官身上少見的、落落大方的儒雅氣質。同樣是棄筆從戎,他與自己是同類人,既有文人的細致,又有多年刑案官的經驗和毒眼,在他面前亂說是很危險的。

孟聚小心翼翼地、斟字酌句地把劉真的英勇事跡給說了一遍。他說話的時候,余書劍聽得非常專心,一句話也沒說,旁邊的兩個書吏在案上運筆如風,記錄得飛快。

孟聚講完,余書劍將墨跡未幹的供詞遞給他:“孟主辦,麻煩過目一下,有沒有哪裏記得不妥的?”

孟聚細心地讀了一遍,點頭道:“確實就這樣了,記錄並無錯誤,難得的是一處塗改都沒有——強將手下無弱兵,余督察麾下的果然都是能手。”

“慚愧,誰不知道孟主辦你是東平陵署的破案高手,他們幾個怎敢在你面前稱能手呢?若沒什麽問題,麻煩孟主辦你簽字蓋章吧。”

待孟聚簽好字按了指印,余書劍收好了供詞,神色漸漸變得嚴肅:“孟主辦,你剛才說的,兄弟也聽了,今晚的事確實很兇險。但覺得有些地方不是很明白,望你能釋疑一下。”

孟聚知道這才是關鍵,點頭道:“余督察請說。”

“第一個問題:打鬥時你離劉真多遠?為何不上前助陣?”

“第二個問題:阮振山為什麽放著你們不理反而先跑出去掐死何掌櫃?難道他認為那個何掌櫃比你們兩個武裝陵衛的威脅更大?”

“第三個問題:三個漢子都是死在手刺下,孟主辦你說,是劉真奪了他們手刺反而刺死了他們。請問,劉侯督察先奪了誰的手刺?”

“呃,我記得好象是那個穿褐色土布衣裳的大個子。”

“那奪第一根手刺以後,既然劉侯督察已有一根手刺充當武器了,為何還要再去奪另外兩人的武器呢?劉真並不會使雙手武器,要打鬥只需一根手刺就夠了,為何要把三人的武器都奪了?而且按常理來說,殺人比奪武器容易多了,劉真督察又為何舍易求難,先奪武器再殺人呢?有奪武器的閑暇,還不如直接捅死他們算了。”

一連串問題問得孟聚背後出汗,他含糊道:“或許劉真藝高人膽大,壓根沒把這幾個毛賊放眼裏,他或許是戲弄他們吧?”

余書劍搖頭:“據你所說,那時阮振山還在旁邊,難道劉真連滅絕王這樣的高手都不放眼裏了?滅絕王這樣的大敵在旁邊窺探著,劉侯督察還能好整以暇地慢慢戲弄著三名毛賊,而阮振山也不上來夾擊,這著實讓人費解。

第四個問題,劉真隨身帶有軍刀,為什麽打鬥時,他不用自己的軍刀而是用從敵人那裏臨時奪來的、不熟手的手刺?這點也不很符合常理。

第五個問題,阮振山被打跑時,身上受傷都在胳膊、手臂、肩頭、下腹等處,為何都不是致命部位?劉侯督察難道在對他手下留情嗎?”

孟聚本還有點沾沾自喜編造出的故事天衣無縫,但在余書劍犀利的眼光下,他才發現這故事實在是破綻百出,他含糊答道:“我不清楚……情況太混亂了,屋子又暗,我嚇壞了,記不清……我也不知道劉真他怎麽想的……阮振山那悍匪怎麽想的,我如何知道……”

最後,孟聚被問得沒辦法,幹脆就耍賴。他氣鼓鼓地說:“余督察,你問的這些,莫不是懷疑我和劉真合夥放跑了阮振山?那樣的話,你只管把我們倆抓起來好了,我也不怪你!”

說著,他轉過頭去,不理余書劍。

余書劍一時語塞。要說孟聚和劉真合夥放縱阮振山,那是萬萬沒這個道理的。第一次是二人找來滅絕王的線索,第二次也是他們二人遭遇了滅絕王,還擒殺了四個叛黨——要說孟聚和劉真有意私縱,那是絕對說不過去的,也沒這個道理。

正尷尬時候,有人敲響了房門,一個刑案處軍官探頭進來:“余長官,方便嗎?現場勘驗已經完了,有點事向您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