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節 政爭

他將手弩擺在葉迦南身前的文案上:“感謝鎮督大人好意。若無它,卑職上次恐怕也難逃殺劫。鎮督大人是救了卑職的性命啊!”

“上次確實死了蠻多人,連霍鷹都死了……”說到霍鷹的死,葉迦南又變成了苦瓜臉。若說當時她聽聞霍鷹死訊時還覺得歡喜,現在卻只剩下煩惱了。

一擡頭,她看到孟聚胸口的白花,於是滿心的煩惱頃刻間變成了惱怒,她拖著腔說:“原來,孟侯督察跟霍鎮督交情非淺,你還特意幫他戴孝默哀~嘖嘖,我還不知道孟侯督察有這麽夠分量的朋友啊!真是不錯啊~”

被看門的老頭害死了——不過美女蛇也太小氣了吧?你自己都穿黑袍了,卻見不得我戴一朵小白花。

“鎮督大人明鑒,卑職與去世的霍鎮督並不認識,霍大人生前對卑職也並無恩惠,甚至還很嚴厲。只是進門時有人說現在在為霍鎮督搞喪事,卑職生怕失禮才戴了朵小花,並無他意……”

葉迦南又打斷他:“孟侯督察你什麽意思你?難道本座不許你為霍鎮督戴孝了嗎?沒有吧?本座記得自己沒說過這種話吧?孟侯督察,你對霍鎮督忠心耿耿,本座知道了,本座也很欽佩,豈會阻撓你表達哀思?長官死了還不許部下默哀,天下也沒這個道理——難道本座是這麽蠻不講理的人?你覺得,本座就這麽心胸狹窄?不會吧,本座自己都穿孝呢!”

先賢說得太對了,唯小人與女子為難養也。孟聚簡直想破口大罵了,左也不得,右也不得,葉迦南你到底想怎樣!?

他再不敢出聲分辨了,老老實實地挨了一通陰陽怪氣的訓斥。

訓完了他,葉迦南象是出了一口惡氣,臉上的陰蔓散去不少。她坐在那裏鎖著眉頭不出聲地想了一陣,忽然出聲問:“孟聚,你那天也是進去的,可見到霍鎮督殉職時的情形?”

孟聚一震,他不動聲色答道:“抱歉,大人,我沒親見——不過那天聽余督察說,霍鎮督是死在滅絕王手上的吧?難道有什麽不妥嗎?”

“哼哼,不妥?你說得太輕松了!驗屍官說了,殺死霍老頭——呃——霍鷹的,是胸口處的一道貫通刀傷,一刀直捅心臟,當場斃命。可那天,阮振山用的分明是一條粗鐵棒!

你也是做刑案的,該明白,哪怕霍鷹全身骨頭給砸碎砸扁腸子屎尿砸出來,這都無妨,可他偏偏是死於刀傷——這傷口壓根對不上!

現在,洛京總署要派人下來調查,哼哼,這幫王八蛋,齷齪腦子裏也不知在胡思亂想些什麽,竟然在懷疑——哼,看老娘怎麽收拾這群混蛋!”

孟聚開始明白葉迦南的煩惱了。東陵衛死了一個鎮督,這事非同小可。倘若真是在緝捕疑犯的過程裏殉職,這倒也好解釋,但象霍鷹這樣,沒有目擊證人,親兵和部屬全都不在,驗屍報告也疑點重重,完全對不上口——這裏面陰謀的味道實在太濃了。

政治爭鬥,歷來是你死我活的。東陵衛雖說是情治部門,但同樣不能免俗,那些握刀柄的武官鬥起來比文官們心狠多了,暗中下黑手鏟除同僚好自己上位的事,東陵衛總鎮督白無沙經驗豐富,實在見得太多。

滅絕王出現的情報,是由葉迦南一手提供——雖然實質上是孟聚找到的,但在洛京眼裏,一個侯督察就跟沙子差不多,都不夠資格成為被注意的單位。

抓捕滅絕王的行動,是由葉迦南極力推動的——雖然也有孟聚的原因,但理由同上,洛京只會看到支持孟聚的葉迦南。

抓捕計劃是葉迦南一手部署,參戰人手大多是葉迦南的嫡系親信,而動機也不難找,在陵署裏隨便問問,哪怕澆花的園丁都知道葉迦南和霍鷹一向水火不容,而最後也是最重要的:霍鷹若死,最大的受益人也是葉迦南。

這麽多條件加起來,連孟聚都覺得,洛京總署沒有第一時間把葉迦南給抓起來,實在算白無沙是個很講道理重證據的人了——或許更大的可能,是葉迦南背景很強大,白無沙不敢亂來。

平時各省陵署裏如何明爭暗鬥,洛京總署都懶得理會,只要你們能幹活就行。但無論怎麽寬縱,同知鎮督幹掉了鎮督,以下犯上兼謀反,這種事卻是萬萬沒有姑息的道理,洛京總署肯定要查個水落石出的。

望著面前少女焦慮的臉色,孟聚忽然明白:美女蛇最近的日子怕是不好過。想到這些,他倒也體諒對方剛才的尖酸了。碰到這種倒黴事,誰的心情都不會好吧。

發了一通牢騷,葉迦南瞅瞅孟聚,想到這廝確實很能幹,一晚就找到了滅絕王,她突發異想:“要不,孟聚,你幫我調查這個事吧?在總鎮的巡察組下來之前把這個事查個水落石出?對,你幫幫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