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文人風流

這天晚上他們沒再說別的,吃過飯,李月馳拎著唐蘅換下的衣服出去了,唐蘅躺在床上,聽見他在外面洗碗、擦桌,然後洗他的衣服。沒一會兒二樓又響起低吼,李月馳的母親上樓去哄,很快,樓上變得悄然無聲。

雨還在下,鄉村也靜了,窗外黑茫茫的什麽都看不見。

唐蘅默然地聽著,李月馳搓洗、倒水、接水,木盆磕在水泥地面上,發出低悶的響聲,而他倒水接水的聲音又是清脆的,兩種聲音交錯起來,仿佛帶有某種節奏感。

也許他經常如此,在這個寂靜的村子裏,獨自做些什麽事,給果樹打農藥也好,洗衣洗碗也好,唐蘅不知道他做這些事的時候在想什麽,會不會覺得寂寞?又或者他什麽都沒想,只是機械地重復著,一天一天,一年一年。

李月馳洗完衣服,走進來,把手機遞給唐蘅。

“充滿電了,”他說,“還沒開機。”

“別開了。”

“很多人找你。”

“你不是不許我和外面聯系嗎?”

李月馳便不說話了,攥著手機和唐蘅對視幾秒,然後拉開抽屜,把手機放了進去。

兩人擠在單人床上,緊貼著彼此,唐蘅抓住李月馳的手,小聲問:“還做嗎?”

李月馳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額頭,說:“不燒了?”

“嗯。”

“那就睡吧。”

“……反正以後還能做。”

李月馳不應,這句話仿佛是唐蘅說給自己聽的。

翌日清晨,又是晴空萬裏的天氣。李月馳把昨晚洗的衣服收進來,放在床邊:“你自己能穿嗎?”

襯衫被陽光曬得溫熱,牛仔褲的褲腳還略有些濕潤,唐蘅說:“衣服沒幹。”

李月馳摸了兩把:“沒幹?”

“你知道我的,”唐蘅把衣服推到旁邊,“嬌氣慣了。”

李月馳:“……”

“我穿你的就行。”

李月馳認命似的點點頭,起身拿來兩件他的衣服。一件是簡單的白T恤,料子已經有些薄,大概穿了很久。另一件是黑色的運動褲,很寬松。

唐蘅歪在床上,慢騰騰地穿好衣服,想了想,輕聲說:“學長,現在我從裏到外都是你的,內褲也是。”

李月馳不接他的話,反問:“餓不餓?廚房有飯。”

“想吃面條,”唐蘅已經打定主意蹬鼻子上臉,“以前你煮那種,記得吧?蔥花炒一炒,煎個雞蛋,有酸豇豆的話也放一點……”

李月馳沉默幾秒,冷聲說:“等著,”然後把夾克脫下,丟進唐蘅懷裏,“拉鏈拉好。”

“啊?”

“脖子。”

“哦——”唐蘅擡手摸了摸鎖骨上方的紅印,這是昨天李月馳留下的,“你不說我都忘了。”

李月馳轉身出去了,關門的力道有些大,像在撒氣似的。唐蘅裹著李月馳的夾克,感覺自己十分小人得志。

面條還沒吃完,徐主任就到了。兩天不見,他確實憔悴了很多,大大的黑眼圈掛在眼袋上,嗓子又啞了,不似之前那麽威嚴,反倒顯出幾分狼狽。而唐蘅則穿著肥大的運動褲,夾克拉鏈提到下巴,裹得嚴嚴實實歪在床上,神似抽大煙的老太爺。

“小唐啊,身體怎麽樣了?”徐主任的語氣很是關切,“沒再發燒吧?”

唐蘅笑著說:“還行,死不了。”

“嗨,你這小孩!可別再折騰啦,趕快把身體養好,咱們回澳門。”

“回澳門?”唐蘅朝門口掃了一眼,看不見李月馳,“要回你回,徐主任。”

“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有別的事。”

“我了解,了解!”徐主任也朝外望了望,然後起身關上房門,壓低聲音說:“你當我不知道你和這小子的事兒?”

唐蘅:“哦。”

“小唐啊,你想收拾他,你就早說嘛!何必搞成這個樣子……”

唐蘅:“啊?”

“我是真沒想到啊!這窮鄉僻壤的,還能碰上你們家的仇人!”徐主任向前挪了挪椅子,湊近唐蘅,“你想整他,直接說就好了,幹嘛還搭上個孫繼豪!”

唐蘅無語片刻,問:“這些是誰告訴你的?”

“還用誰告訴?你不就是嫌孫繼豪擋在前面,沒法動手麽。”

唐蘅:“……”

該說他是想象力太豐富,還是太匱乏?

唐蘅遲疑地問:“那你覺得我為什麽來找他?”

“當然得找他,”徐主任理直氣壯,“不找他,他跑了怎麽辦?”

……

倒也,有理有據。

唐蘅揚聲道:“學長!”

無人應答,唐蘅提高音量,又喊:“李月馳!!!”

“誒你幹嘛!”徐主任一驚,“別沖動啊小唐!這事兒咱們從長計議急不得——”

李月馳從院子裏走進來:“怎麽了?”

唐蘅抱起手臂,一副懶手懶腳的樣子:“給我點支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