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第二百十一縷光

白光漸染, 如蓮綻開。

表空間風止雲歇,焦土萬裏,無聲無息。只紀斯一人倚著大杖佇立, 將額頭與權杖輕抵。影子微淡, 空氣中有塵埃飄蕩, 世界安靜得像一部默劇。

而裏世界, 赤地千裏, 業火兇猛。紀斯一手握住權杖, 一手輕觸地面,把十八層地獄翻到了人間。

惡鬼在嘶吼,邪念在沸騰。曾沉浮於名利場的靈魂一個比一個扭曲, 它們已從完整的人形變成了一團團看不出面貌的畸形異種,正死死扒著土地,不願意離開人世。

繁華大都,燈紅酒綠。

它們生前享受慣了高高在上的特權, 熱衷輕賤他人的性命, 喜歡嘲諷他人的價值。在金錢的腐蝕下, 它們活得醉生夢死;在擁躉的恭維中,它們殺得酣暢淋漓。

仿佛踩著別人的脊梁骨, 就能體現它們的高級。仿佛肆意掠奪數條性命, 就能突出它們的威嚴。

男人如此,女人如此,就連孩子也是如此。

紀斯“看見”, 富商讓妙齡少女在狐朋狗友面前一字排開, 挑選想要的小情人。發現被騙的少女們想要逃跑, 卻被打斷了腿。

他“看見”, 有濃妝艷抹的女人坐在豪車裏, 冷眼看著保鏢將競爭對手沉塘。之後,她像是無事發生一樣離開,還成了金月牙炙手可熱的明星。

他“看見”,一名患了白化病的孩子被一群少年少女堵在墻角,他們拿著顏料往他身上塗抹,聲聲罵著他“怪胎”。

巫谷裏新添了幾具女屍,她們渾身是血,死不瞑目。送屍人卻悠閑地抽著煙,還跟身邊的人說:【不禁玩,搞刺激點就死了。本來有個沒死,反紮了老板一剪刀,被擊斃了。】

金月牙的鬧市區又出了兇案,有發瘋的“神經病”襲擊大明星,被保鏢們“失手”打死……老婦人躺在血泊裏,手中緊緊攥著一張黑白照片。她睜大眼盯著天空,生機一點點暗淡。

她望著天,“天”看著她。紀斯聽見了她死前的詛咒:【你們都要下地獄!都要下地獄!下地獄!】

業火像這老婦的靈魂一樣熊熊燃燒起來!

渾身沾滿顏料的孩子被摁進水裏,幾息掙紮,他永沉河底。而欺負他的人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順利活到了成年……甚至,有些還被定義為“好人”。

徒留一對夫婦沿著江邊尋找,沒日沒夜,不知年歲,卻只剩水流滾滾。

紀斯閉上眼,縱業火焚燒,他依然能感受到水底的冰涼……

金月牙,一座被人欲和階級蛀空的城市。硬是把世界上千千萬萬的人分成了兩類,一是有錢,二是沒錢。更是把充滿了無數種可能的人生分成了兩塊,一是支配,二是被支配。

人人向往它象征的“高端”,殊不知,黃金月牙灣其實是死亡白骨城。

而大部分人已成腐骨卻不自知。即便死去,也在貪戀人間的權勢與財富。

淒厲的鬼嚎,抽象的鬼影,它們或是被業火吞噬,或是被卷入煉獄。紀斯的力量覆蓋了這片區域,足有3500平方公裏的土地騰起大量黑霧,遮天蔽日!

表世界的天空陰雲密布,雷鳴乍起。

裏世界的地獄張開大嘴,吞沒罪孽。

與此同時,一樣被怨念籠罩的巫谷升起了星星點點的光輝。

“被凈化了嗎?”紀斯喃喃道,“比我預計得快些。”

本以為撞上怨氣深重的嬰靈,白菜們多半是暴力破局,強行超度。沒想到他們比他預想得要出色,竟是能將怨靈凈化。

看來,他的菜園子成熟了。

……

巫谷五分鐘,帶娃一百年。白菜熟不熟,他們不知道;但帶孩子熟不熟,覺醒者們保證自己說第二,沒有人敢說第一。

這見鬼的嬰靈!

“哦!看看你幹的蠢事,夥計!”奶爸姜啟寧木著臉,十分嫻熟地把嬰兒翻了個身,三下五除二脫掉尿布,順便彈了彈他發臭的屁股,“你身上的味道就像隔壁蘇珊家的酸酪一樣難聞,我今天一定要狠狠地揍你屁股。”

嬰兒別嘴,即將開哭。

姜啟寧分分鐘把奶瓶塞進他嘴裏:“哦上帝,保佑我這個可憐的老頭子吧!讓這可怕的孩子安靜會兒吧,我要去洗尿布了。”

他出了門,熱情地對左鄰右舍打過招呼,約了三兩“鬼友”,一起去湖邊洗尿布。

說是鬼友,那真是不打折扣的鬼友。也不知她們生前遭受了什麽,一人腦袋炸了,一人腿骨折了。湖邊圍滿了形象相似的猛鬼,一只更比一只扭曲,可姜啟寧……真的已經習慣了。

“小姜啊,又來洗尿布嗎?”一位老爺爺把頭撥正,又掉了下去。

“是啊!”姜啟寧頭也不擡,“太絕了!小孩子明明吃得那麽少,為什麽屎尿能有那麽多?肚子是連著黑洞嗎?”

頭破血流的老婦人轉過臉,和藹道:“家裏‘奶粉’還夠嗎?不夠的話去山裏扒點,總有幾個墳墓會有香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