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縷光

維度背後的世界是遠超人類認知的存在。

它不是平面卻勝似平面, 說是圓面也不像圓面。變化多端、首尾相連,是虛擬也是真實,是鏡像也是實體。

但凡人能以身體活在這裏, 就能用肉眼觀測到色彩斑斕的光線。它們或是呈波浪形彎曲, 或是如打在六棱鏡中折射, 或是融成扭曲的黑洞,定在一個節點吞噬所有。

光線是流動的、無限的能量,它們像是有著生命和意識的孩童, 會自發自動地簇擁或分離,融合或分解,而高維度是光線的遊樂場。

追逐、旋轉、融合, 光線的構築不禁讓司諾城想起了一張世界名畫《星月夜》。

他記得,那張畫誕生在數百年前,出於一位在當時名聲不顯的畫家之手。整圖以誇張的藍黃色調繪制, 上頭的星月之光也是如生命流轉,有生生不息之態。

後人皆稱該畫家作畫手法誇張,是抽象藝術, 也是精神幻覺效果。縱使《星月夜》在畫家身死後被炒出天價、成為國寶, 但大部分人只知其價值, 卻不知其真正的“價值”!

原來,畫中景是真的……

畫家為後人留下的不僅是自己的精神世界, 更是他所看到的另一個維度的真實。

光是流動的生命, 世界是維度的重疊, 無限無垠, 萬物有靈。

“原來如此……”司諾城仰望著維度中的奇景, 由衷地感到震撼。他本以為頂著“鬼域”名頭的維度必定萬裏赤地、荒蕪破敗, 哪成想入內竟是瑰麗奇景、世所難遇。

果然, 生而為人很渺小。

他們的眼界、心胸和見識,會被物質蒙蔽,會被世俗淹沒,會被眼睛欺騙。若是從未見證宇宙的壯闊,無論是思想還是靈魂,確實會被永生永世拘禁在樊籠。

放在一年前,饒是他也沉浸在商業帝國的幻夢中無法自拔。可現在,他只想保持謙卑與平和前行。

比之浩瀚宇宙,他所謂的成就和功績都太小太小了……而如今親見的一切,是以前的他付出所有也看不到的波瀾壯闊。

何其有幸……

何其有幸,能生在了與紀斯相遇的時代!

司諾城輕笑出聲,他再不管能量續不續得上靈魂外衣,也不管進入維度後出口會不會變動,更不管自己是否會在異域迷失,他徑自往前跨出一步,金發的虛影無風自動,鎧甲後的披風獵獵作響。

但沒想到,他一步跨出,整片維度世界豁然動蕩。它形同無數面碎裂的鏡子,噼裏啪啦落了一地,而碎片墜落在地上即刻凝成一望無垠的大漠黃沙!

天空是血色的,落日低垂;狂風是炙熱的,卷過屍骸。高高低低的沙丘暈開,滾落蛇蟲一二;蒼蒼莽莽的天幕暗沉,飛來烏鴉二三。

荒蕪破敗,氣氛詭異。這是……

司諾城眯起眼,這是跟他想象中一模一樣的“鬼域”世界,真是分毫不差!

所以,心念想法會在高緯度顯化得很快嗎?

司諾城蹲下來,抓了一把溫熱的沙子。它們在他指縫中落下,揚起金色的顆粒。這質感、觀感、觸感,與他在地球摸過的沙子別無兩樣。

那麽,這樣呢?

司諾城閉上眼,復又睜開。他擡頭遠眺,就見望不到頭的大漠化作大湖,沿岸楊柳低垂,外有涼亭畫舫。他正站在一棵樹下,手裏捏的沙子已變成了一只黃鸝。

它撲翅而去,而他尚在出神。

一沙一世界,一畫一菩提。就在今天,他全部遇上了。而所謂的大漠與湖海,正是他在維度中構築的維度,是他自己的領域。

身體的能量也沒有因為供給維度而枯竭,反倒是維度的擴張,讓他從周邊汲取了不少能量。仿佛他就該生在這裏,與流動的光影作伴。

可真是神奇的體驗……

不過,拋開這些不說,他來鬼域是為了打怪升級。那麽問題來了,鬼物也好,大魔也罷,它們究竟在哪裏?

司諾城不禁陷入了沉思。

然而“顯化力”極強的大總裁並不知道,種在湖邊的柳樹在風中沙沙搖曳、竊竊私語。

歪脖子柳:【這個人類掌握了什麽能力,居然能把我變成這副鬼樣子?】

直脖子柳:【我聽說他們掌握了‘科學’。】

歪脖子柳:【……】世界上的神秘力量又增加了。

……

鬼域失去動靜的時候,紀斯正在煮茶。他撚著細長的銀勺舀起茶葉,不料中途手指輕抖,落下了兩三葉。

“嗯?”紀斯幹脆擱下了銀勺,視線如有實質地移向了東面。而東面,是墻壁和壁紙。

王義元很有眼色道:“我幫您煮?”

紀斯頷首,王義元頃刻接手。卻見這位一手托腮坐在案邊,盯著墻壁看了半晌,突然萬分感慨:“煮完茶後告訴你背後的人,司諾城憑一己之力堵住了鬼域的大門,只要他不出來,沿海的威脅就剩一個地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