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長不大(第2/3頁)

沈君兆薄唇緊抿著,不發一語。

雍理嘴角彎了下,笑得又酸又苦:“人嘛,總會變,朕了解。可再怎麽變,我以為我們至多是退回到當初,哪怕你對我沒了那些情意,我們也還有兄弟情分……”

兄弟二字,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沈君兆忽地起身:“陛下請回。”

雍理被他甩得一踉蹌,沈君兆忍著沒扶他:“臣安排人送陛下回宮。”

饒是好性情如雍理,也有火了:“沈君兆你就這麽討厭我!”

沈君兆面凝如霜。

雍理氣道:“你便是瞧不上我,後悔了,不願與我一起冒天下之大不韙,可難道我們連做兄弟都做不成嗎,這麽多年了你當真不了解朕嗎,朕還能虧待你……”

沈君兆忽地看向他,一雙黑眸裏燃著森然冷焰:“夠了。”

雍理被他震住了,他從沒見過這樣的沈君兆。

殘忍無情,仿佛下一瞬會把他燒成一把灰燼。

沈君兆近乎於一字一頓地說道:“我不想做你的兄弟,我這輩子、下輩子,生生世世都不想再與你有任何糾葛。”

雍理面色蒼白,終究是連半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沈君兆垂眸:“陛下,請。”

雍理直到出了沈府,直到回了宮,直到坐在禦書房盤龍座椅上,他才慢慢回過神。

“下去。”他啞著嗓子開口。

聲音實在太低了,趙泉這般耳聰明目得竟然都沒聽清:“陛下?”

雍理用力推開桌面上的奏章匣子:“滾出去!”

今上如此雷霆震怒,宮裏人從未見過。

趙泉撲通一聲跪下,幾乎是膝行退下。

雍理頹然靠在木椅中,仰頭看著雕龍畫鳳的黑白相應的屋梁。

到底是怎麽了?

三年前他禦駕親征後到底發生了什麽?

明明走之前還好好的,明明至今也是心悅他的,為什麽非要推開他。

他和沈君兆中間,究竟隔了什麽。

約莫半個時辰後。

雍理自己蹲下去把散在地上的奏章全部撿起來。

他沒傳任何人,就一個人認認真真地整理著亂七八糟落了一地的折子。

每份折子都很厚,這五六百份折子幾乎鋪滿了台階,雍理就這麽一邊撿一邊看,盤腿坐在地上寫著朱批。

他腦子亂七八糟,心裏難受得想哭,可寫下的字卻工整俊秀,落下的朱批條理清晰,張弛有度。

既是年少不知事。

為什麽偏他一人長不大。

雍理一人在禦書房裏批了一整夜的折子,期間誰都不敢進來。

子難在外頭守著,卻實在無法勸說什麽。

一場孽緣,執著至此,如何得解。

雍理看了一宿折子,卻不知禦書房外,沈君兆守了他一夜。

三年前,沈爭鳴滿是不可置信的聲音仍無比清晰地響在他耳畔:“你這孽畜竟勾引陛下,你可知自己身份!”

沈君兆彼時覺得,便是天塌了,他也要和雍理在一起,因為他答應了他,此生此世只一人。

沈爭鳴氣急敗壞道:“你是他親哥哥,你非要拖他下地獄嗎!”

沈君兆如遭雷擊。

他可以為不顧世俗眼光,可以罔顧夫妻倫常,也心甘情願受盡萬人唾罵。

他什麽都不在乎,生前事,身後名,所有都無所謂。

他可以放下抱負尊嚴,可以接受他將來不得不立後生子,甚至想過最後曲終人散孤老終生……

卻唯獨不能接受——

這麽好的雍理,會被他拖進地獄。

如此背德之罪,生死輪回都洗不掉的肮臟罪行。

怎麽可以落在雍理身上。

沈君兆一直覺得自己從出生就是一場悲劇。

他本以為遇到雍理,是結束悲劇的時刻。

卻不想是拉開了真正的序幕。

看了一宿奏章,雍理倦得要死,心情卻平復了。

有什麽好難受的?

愛而不得,求而無果,相思成疾……他這幾年不早就習慣了。

起初還用盡手段折騰,後來消停一些,覺得自己定能忘了沈君兆,另覓佳人。

如今……

罷了,便是一生一世忘不了又如何,反正他只要坐在這王座上,沈君兆就得同他糾纏下去。

如此糾纏一輩子,不也是一輩子。

也許……

等他平了內亂,收服六州,安置了烏弘朗等人,再將這天下給了沈君兆也沒什麽。

他若是非要殺他……

雍理搖頭苦笑,是啊,他要殺了他的。

舊主仍在,新帝如何能坐穩這萬裏江山。

有時候雍理會想,如果三年前他沒有禦駕親征會怎樣?

沒有分開,他一定會知道沈君兆經歷了什麽。

沒有那一年的隔閡,他們肯定已經情根深種,再沒嫌隙……

可惜他怎麽能不禦駕親征?

他便是回到三年前,也絕不會眼睜睜看著沈君兆替他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