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朕樂意

說完這話,趙泉覺得自己的老爹老娘已經在泉下召喚了!

誰不知沈相最不恥後宮鶯燕,因為陛下這點小嗜好,他默許多少世家老臣上折勸諫。

陛下是怎麽回的?

哦,陛下朱批在冊:“朕樂意。”

折子落到沈相手裏,生不生氣外人不知道,只知道遞折子的老家夥麻溜地告老還鄉,孫子娶親都不敢回首京。

沈相公正嚴明,眼裏不容沙子,讓他踏足那後宮是非地,實在折辱了……

咳,這樣想又對聖上不敬。

趙泉委屈,他這算什麽?龍虎相爭,池魚遭殃!

趙泉不敢擡頭,只頂著正午太陽,任額間豆大汗珠滾滾而下。聽聞前朝的內廷總管都很威武霸氣,怎麽輪到今朝就慘到腦袋腰帶掛了!

“有勞泉總管帶路。”男人沉靜如水的聲音響在炎炎夏日,竟有絲絲沁人心脾之感。

趙泉:“!”

反應半天,趙泉可算是意識到泉總管是自己!

趙泉受寵若驚,連忙道:“沈大人客氣了,奴才這就帶您過去。”

沈君兆輕輕應了聲。

趙泉自始至終都不敢擡頭,也就分辨不出這位大人的喜怒。當然他擡頭看了也沒用,沈相從來都不是喜怒形於色之人,哪會讓人瞧出情緒。

說是趙泉帶沈君兆過去,可其實走在後頭的是趙泉:一來是趙泉不敢走前頭,二來是沈相哪需要人帶路?放眼整個雍常宮,除了當今聖上,最熟悉這兒的怕就是沈大人。

先帝大行後,年幼的陛下夜夜難眠,輔政大臣沈爭鳴憐惜幼主,索性把自己的兒子沈君兆留在宮裏伺候。

彼時陛下年幼,沈相單純,兩人一起長大,關系莫逆,最是親近。

可惜幼時竹馬,長大仇。

在滔天權勢熏染下,別說玩伴之情,便是至親骨肉都會反目。

沈相在宮裏住了好些個年頭,哪需要人帶路?從禦書房去容華宮又不遠,那歷來是寵妃居所,位置上自然是怎麽方便怎麽來,陛下連步輿都不坐。

跟在沈君兆後面的趙泉起初還想東想西,後來就沒工夫胡思亂想了——天呐,沈相走得如此從容閑適,為什麽小的卻快跟不上了!

身高腿長的差距就這麽大嗎?

也不算矮的趙泉滿心茫然:他這要是跑出一身汗,可就沒法去禦前伺候了。

還好,容華宮實在不遠,繞過禦華門,再走一段幹凈平整的石階路便到了容華宮。

趙泉揚著嗓子通傳,立馬有小太監迎了出來。

容華宮裏,雍理仍舊側躺在軟榻上,任由容清給他揉著額頭。殿門大開後,他微微側頭就能看到遠處一身朝服的男人。

趙泉不敢看的人,雍理卻恨不能在他身上盯出兩個洞。

大雍朝的禮制傳承前朝,一品官服尚玄色,領口白錦繡仙鶴紋,袍裾處是僅次於龍紋的麒麟圖騰,腳著重頭皮靴。

這一身行頭,沈爭鳴穿時雍理不覺如何,甚至嫌棄太過死板。

後來換沈君兆穿上,雍理才豁然懂了為什麽百姓戲稱它為仙鶴服:這筆挺身姿,這寬袖窄腰,這在陽光下流動的銀色暗紋,端的是雍容華貴,氣度斐然。

呵呵,什麽仙鶴服,沈昭君他配嗎!

元曜帝擡頭,半眯著眼睛都有點被沈君兆這張臉給晃到。

恍惚五年過去,沈君兆早沒了那少年稚氣,清俊的五官被權力浸泡,威嚴有余,柔美全無。一雙黑眸如幽深冷潭般深不可測,別說趙泉不敢直視,便是雍理多看幾眼都恐他把自己生吞活剝。

煩躁再度湧上胸腔,元曜帝心裏很不是滋味。

他幼時可可愛愛的沈昭君,怎麽就成了這副人鬼皆怵的閻羅模樣!

沈君兆只與他視線碰了一下便垂下眼眸,恭聲道:“陛下聖安。”

雍理應了聲:“愛卿免禮。”

容清手指微頓,起身道:“陛下,奴先……”

雍理一把拉住他的手腕,道:“沒事,你繼續按。”

容清眼尾看了看沈君兆,遲疑道:“沈大人似乎有事相稟,奴還是先退下吧。”

雍理嘴角微彎,諷刺道:“沈相既來了容華宮,想必也沒什麽大事。”

容清不敢應聲。

另一旁的趙泉已經汗如雨下:媽呀容貴人了不起,這要是換成老奴,一準嚇得屁滾尿流!

沈君兆低聲回道:“並無軍機要事。”

雍理察覺到沈君兆動氣了。

旁人都很難察覺沈相的情緒,但雍理很容易就能感覺到,畢竟是一條褲子兩人穿,一個被窩擠一塊的關系。

當年的沈昭君,眼睫一垂,他都知道他不樂意了。當然也不是什麽大事,無非是熏香重了,擺設浮了,屏風的圖案與樣式不合,估計連墻上那副字他也瞧不上。

哦,他肯定也瞧不上容清的出身,一個戲子,的確是辱了沈公子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