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第2/4頁)

鄭宓也不說話了。

明蘇看那燭火看得眼睛澀澀地作疼,她想還是過些日子再來吧,今日再說下去,只怕會更令阿宓不悅。

她想著便站起了身,鄭宓見她起身,知她是要走了,也跟著站了起來,道:“我送送你。”

明蘇點點頭,可步子卻不動,她又問了一句:“你當真不生氣?”

鄭宓一怔,搖了搖頭:“我不生氣,我只是不習慣。”

不習慣她有事瞞著她,不習慣她不再對她無話不說。鄭宓笑了一下,笑意有些勉強,也有些自嘲,卻唯獨沒有對明蘇的怨懟。

“以後會習慣的。”她接著說道。

習慣什麽?習慣她們不再無話不說嗎?明蘇哦一聲,以極輕極輕的聲音問:“那你以後也會有事瞞我嗎?”

“不會……”鄭宓想也不想。

明蘇便明白了,原來是習慣她不再對她無話不說。

她舉步而行,走出兩步,心中升起一股自我厭棄,與極度的排斥,她回過頭,極快地道:“我殺過人!這便是我瞞著你的事,我的手上沾了鮮血。”

她一口氣說出來的,像是害怕說得稍慢些,便會沒有勇氣說下去一般。

鄭宓斷沒想到是這樣的事,可她也沒驚慌,問:“殺了何人?”

“我殺了……”明蘇一頓,腦海中再度湧現那血腥的場面,腦仁劇烈地作疼,她的手克制不住地顫抖起來,自我厭棄之感更加濃烈起來。

“我殺了程池生的幾名心腹。”明蘇接著說道。

程池生的幾名心腹?鄭宓知曉程池生是何人,問道:“可是因我?”

明蘇點了點頭,把那時的事說了一遍。

鄭宓這才知曉,原來明蘇是到了半年前方知她已被殺的,原來她一直以為她是有意將她拋下,有意令她流落江南,讓她自生自滅的。

這其中竟有這樣多的誤會。鄭宓過了會兒,方道:“這也算是以命償命,你不必太過歉疚。”

明蘇順著她的話說道:“我明白。”卻不敢看鄭宓的眼睛,又道:“那我先走了。”

鄭宓道:“好……”

明蘇走出兩步,又不放心似的,回過頭來,說:“我沒有瞞著你的事了,以後也不會有,我們還是無話不說的。”

鄭宓笑了一下,道:“對……”

明蘇的眼中便染上了暖暖的笑意,她望著鄭宓,又道:“阿宓,我喜歡你,你不能再離開我了。”

“不要說傻話。”鄭宓笑著道。

明蘇用力點了下頭,這才走了。

她一走,鄭宓的笑意便散了,她挨著桌邊坐了下來,心中空蕩蕩,既茫然,又揪疼。明蘇不僅有事瞞她,還學會了說謊騙她。

五皇子還未判,但前幾日她才將程池生以附逆之罪判了斬刑。主犯未判,先判從犯,可見她是恨極了程池生。

倘若殺了那幾名心腹真使她歉疚至此,她絕不可能對程池生毫不留情。

鄭宓也說不上來是什麽滋味,有些酸,又有些疼,唯獨沒有恨,也不是生氣。

明蘇待她是真心的,她方才雖未提及她離開客舍後,她身無分文是如何度日的,但她知道,明蘇必然是吃足了苦。

五年間,她不知她已不在人世,不住地尋她,得知她亡故後,又很快發覺她便是鄭宓。

若非一心都在她身上,她何必苦苦找尋,又如何能敏銳至此,連借屍還魂這等靈異之事她都深信不疑。

故而鄭宓不生氣,只是她很難受。

明蘇卻自以為將鄭宓騙過去了。她對鄭宓愈加愧疚起來,她竟然說謊騙了阿宓。

明蘇不知旁人說謊後是什麽模樣的,但她很心虛,且越發地想粘著阿宓,唯有在她身邊,她方心安。

接下來數日,每日鄭宓來給她送晚膳,明蘇都纏著她,不讓她走。

“阿宓,你多陪我一會兒。”她拉著鄭宓的手,總是有千奇百怪的理由留她下來,第一日是她新得了一幅畫,請鄭宓為她品鑒,第二日是她頭疼,讓鄭宓為她按按,第三日是那日的親親她還想要。

鄭宓自然都依她。

她還是像從前一樣縱容她,明蘇越發地心安,她忍不住說出了她在意了好幾日的話:“阿宓,如今並無什麽不同,我們還與從前一樣的。”

“是……”鄭宓順同道。

明蘇笑了笑,拉著鄭宓的手卻是緊了緊,她又道:“阿宓,你是不是也很喜歡我?”

“是,喜歡到除了你,誰都不行。”鄭宓言辭篤定。

明蘇的雙眸彎得像月牙,她連連點頭,跟著道:“我也是。”

過了半月,鄭家的舊案審下來了,結果自然是徹徹底底地翻了案,且是認證物證俱全,一件件鐵證擺上來,無可置疑。

群臣上表,請皇帝下詔罪己,恢復太傅與先皇後的名譽,並退位讓賢。

這與過去皇帝被迫禪位,卻多少還是保有顏面不同,這一回,皇帝是徹徹底底地被剝下了帝王之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