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我要找到這個人,然後殺了他。

百年之前發生的事情,早已經不可考,而且在道一宗滅門之後,前朝也迅速覆滅,被新朝所取代。

改朝換代,自然萬象更新,自那之後,道一宗便如同禁忌一樣,被新朝禁止提及,不僅如此,甚至連修真一道,也被視為怪力亂神之說,而被徹底禁絕。

到如今百年過去,已經沒有人知曉,道一宗究竟是個什麽東西,自然更沒有人知曉,道一宗究竟是因何覆滅——但是這些,都只是相對於尋常百姓而言。

事實上,在皇宮的藏書樓裏,還有一座禁書樓,禁書樓裏全是被嚴密封鎖起來,禁止查閱的宗卷。眾多宗卷中,其中有只字片語,是提到了百年前所發生的事情的。

其中提到道一宗作為修仙第一大宗,卻識人不清,收妖魔為徒,終於養虎為患,有朝一日魔性大發,將自己滿門同宗屠了個幹凈,道一宗就此覆滅。

而前朝也就此失去天神庇佑,這才被當時還屬於叛亂軍的新朝打得一敗塗地,終於不敵,末帝捧璽,開城迎敵,卻最終被一箭射死在了城門之下。

這段內容和太史院所編撰的史書上所記載的,前朝末帝殘暴不仁,百姓民不聊生,揭竿而起,一路反抗的描述有些微的出入,比如只字未提道一宗三個字,也絲毫未提,前朝末帝在被射死之前,其實是乞降了的,史書上寫的是,直到新軍破開城門,末帝仍在宮中,懷抱舞姬,醉生夢死。

而關於造成這一切的妖魔,在有一段裏明確記載了:“紅紋覆面,煞氣沖天,妖魔出世,必遭大難。”

從這四句中,幾乎可以窺見此人的存在,在當時具有多麽大的影響力,又引起了多大的恐慌,以至於這聽起來很像街邊傳唱的四言打油詩的東西,也能被如此鄭而重之地記錄在卷宗之中,以警後人。

但偏偏緹曄出生之時,臉上就帶著這種紅色的花紋,簡直就像是詛咒一樣。

所以先帝對緹曄百般忌憚,十分不喜,但凡緹曄露出丁點劣性,便厲聲責罵,更加覺得此子是魔無疑。

緹曄知道這內中究竟的時候,已經是他年滿十歲,已經登基為帝之後的事了。

緹曄即位之後,禁書樓不再對他關閉,他可以進去查閱一切自己想要知道的東西,於是他終於知道了自己的父皇為什麽從來就不喜自己;知道了自己的父皇為何會突發暴病,從此臥床不起;也知道了母後的所有雷霆手段,甚至不惜向自己的丈夫下手的原因,都是為了保住自己。

除此之外,緹曄甚至還知道了,其實當時道一宗裏還有一位天資卓越的弟子,那個人憑借自己一己之力,親手誅殺了妖魔,一劍結束了亂世。

那個人的名字,還有一卷模糊的畫像,仿佛神跡,被一起刻在卷宗上,看到的那一刻,幾乎要燙得人心口發疼。

緹曄從來沒有感受到過,在他的心裏,能夠激起這麽洶湧的,仿佛海嘯一樣的情緒。

也是從那一刻起,緹曄真正開始相信了,自己就是那個妖魔轉世。

只有如此,他才能夠解釋,自己為什麽會對一個從未謀面過的人,懷有如此洶湧激烈,銘心刻骨的感情。

“淩危雲,”緹曄嘴唇勾起了一絲難以形容的微笑,像是殺意四起,又像是情深難抑,他緩緩地道,“我要找到這個人,或者這個人的轉世——

“然後殺了他。”

淩危雲在驛館裏待了小半個月,終於傳來了皇帝召見的消息。

和他一起被召見的,還有其他各州郡的主君。

天還沒亮,淩危雲就從驛館坐車出發,到宮門口的時候,天仍是黑的,但已經有不少人在這裏候著了。

淩危雲對此感到驚訝,倒是他的貼身侍從青石,一副了然的口吻,道:“皇帝突然把公子您和其他主君,全部從封地召了回來,很明顯就是有所圖謀,而且這幾年,宮裏那位的手段有多狠,公子你也不是沒聽說過,大家心有憂慮,也很正常。”

所以一個個地都來這麽早,可能既是為了顯示出自己尊君的態度,也是為了互通有無,打探消息。

比如眼下,就有幾位王爺,湊到了一輛車上去,不知道在唧唧咕咕什麽。

淩危雲聞言,卻道:“可是這些年,並不是緹……陛下,在打理朝政,太後雖然多有苛政,同現在的陛下,卻是沒什麽關系的。”

青石看著自家主子,似乎是想努力辨別對方是不是在說笑,在看到淩危雲認真的神色之後,青石沉默了片刻,道:“……大概只有公子您,會這麽覺得了吧。”

淩危雲聽出了侍從話裏的勉強,也不由嘆了口氣,這十年間,雖然他遠在鳳陽,離京都十萬八千裏,但是京城發生的一些大事,他還是有所耳聞的。

比如先帝染的怪病,章錦儀與其兄把持朝政,打壓皇室宗親,手段不可謂不狠毒,雖然前幾年倜緹曄得以即位,但晉為太後的章錦儀仍以新帝年幼為由,垂簾聽政,對皇族的打壓更甚,一直到今日緹曄親政,章錦儀才退居深宮,卻也不知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