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頭七

與外人眼裏的仙姑不同,德妙一回到房間裏,馬上就變成了另一副模樣。說是道姑,不如說是一個喜好享受的貴婦。

德妙的臥室非常寬敞,進門入眼就是一展檀木屏風,屏風上彩繪著白鶴青松,遠遠看著就透著股大氣飄逸,若僅從這個角度來看,倒也符合她道姑的身份。

只不過,這張屏風展開足有七尺長,整個兒的由檀木所制,其上彩繪更是栩栩如生,顯然出自名家之手。不說手工,只說這麽大的檀木材質,若沒有千兩白銀,根本就是想都別想,不可能入手。

而什麽樣的道姑,能用得起如此奢侈的屏風?是公主出家,還是妃子結發?

繞過屏風入內,一張巨大的花梨木書案吸人眼球,書案長有近丈,寬有五尺,不像書案,倒像是衙門裏的判台。

書案一角處壘著兩疊紙,厚的一疊是十幾份名家法貼,稍薄的一沓卻是上好的羅紋宣紙。

宣紙旁,一方朱紅陶硯擺得端端正正,其形古樸,隱現雲紋,如龍鱗般層層疊疊隱現紫光,顯然名貴非常

硯台前方,立著一個湛黃色橢圓形的竹制筆筒,筆筒上陰雕著歲寒三友,圖紋略顯模糊,邊角處光滑如鑒似乎用了很久,顯然是一件古物。

筆筒中插著三支毛筆,這三支毛筆雖然看著普通,可若被行家看到,必然大呼不可思議,因這三支筆竟然全都是宣城諸葛筆,若碰上喜歡此道的文人墨客,恐怕讓其拿出全副身家來換都不會拒絕。

另一側桌角處,擺著一方白瓷盤,盤上一方書墨,正正方方,僅四寸厚,不用靠近就有淡淡松香透出,顯然也不是尋常凡品。

不說那花梨木書案,僅說這案上幾樣文房四寶和名字法貼,若沒有幾千兩銀子,跟本就不可能買得下來。

不知情者,進了此門,恐怕會以為自己誤闖了某個書香門第之家的書房吧!

房內四壁更是掛滿了字畫,每張字畫下角都至少印著五六個紅璽,不用說,這些都是名家字畫。

德妙的床也很大,說是床,不如說是高榻,幾個人同時坐倒床上,也不見擁擠。

此時德妙正微眯著眼倒在榻上,頭頂發髻已經散開,正枕在一個女童腿上享受著對方小手的軟按輕捏,她的兩腿也同樣搭在兩個清秀白嫩的小女童腿上,正享受著她們的輕捶慢敲。

她在塌上閉眼享受,而在塌下,卻有一個手拿賬本的道士站在床頭不遠處,正點頭哈腰的跟她匯報。

這道士不是別人,正是之前驅趕小廝墨硯的那個年青道士,不過此時他的臉上沒有一絲鄙夷和厭惡,只有諂媚和阿諛奉承。

“城西李員外這次又捐了五十兩香油,托小的給您遞話兒,請您有時間上門幫老太太祈福。還有城北米鋪的吳老板,這次捐了七十兩銀子,說是他家那個獨苗小子最近精神萎靡,請您有空的時候,幫忙給看看。還有李夫人今天也來了……”

道士小聲匯報著,而德妙卻眯著眼倒在榻上享受,除了偶爾輕哼一聲,表示聽到,否則的話還以為她已經睡著了。

過了一會兒,道士收起手中賬本,諂媚的笑道:“仙姑,就是這樣了,今天的香油錢一共是三百九十七兩,另外劉夫人送了三十兩,想要在三清面前供一盞燈。”

德妙閉著眼睛,微微頷首:“嗯,知道了。”

等了等,見德妙再沒吩咐,道士本想轉身離開,可猶豫了一下又下身形,有些試探的說道:“此外周大戶還送了五十兩的訂金,說想出一百兩銀子,請您三天後給他家老爺子做場法事。”

德妙皺眉想了想,微微睜眼看向道士:“三天後……我記得不是有李家的法事嗎?”

“可是,李家只願意出二十兩銀子。”道士一臉嫌棄,緊接著又恢復諂媚:“仙姑,您現在是什麽身份,二十兩銀子怎麽配得上您的身價?所以我就自作主張地把李家的法事給推了,仙姑你看如何?”

德妙微微頷首,又閉上眼睛,滿意的道:“嗯,你做的很好,到時候你就跟我一起去吧。”

似乎能跟隨德妙一起做法事是多大的榮幸,也可能是有什麽其他好處,道士驚喜不已,一臉興奮的連連點頭:“多謝仙姑提拔,徒兒一定會好好努力的。”

“嗯!”德妙臉上露出淡淡微笑,顯然很滿意對方態度。

見她今天似乎心情不錯,道士一時也不急著走了,眼睛一轉,想起一件趣事,樂呵呵的說道:“說來也好笑,這年頭窮鬼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今兒就有個什麽姓鄭家的童子,說他家老爺是什麽禦史大人,今天過頭七,指望您一文不花的給他做做法事呢,您說有沒有意思……”

聽到這裏,德妙一下子睜大眼睛,震驚的望著他:“你說,姓鄭?禦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