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七章 蒼山為名

葉小娥心中所念的是留守家中的母親,以及威寧侯府的安危。

寧征最擔心的是太子會趁勢登基,成為下一個縉帝。

夏生考慮的是如今京都洛陽的總體局勢,以及妖族、蠻族和草原人三方勢力對大縉的圍剿。

至於畢慶文,腦海中則只回蕩著一個人的名字。

秦嫣。

如果秦家反了,那麽少主可還安好?

面對皇城禁軍、裁決司,以及諸多世家子弟的征討,少主如何突圍?

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急切,比任何時候都更加的迫不及待,恨不得自己能一瞬千裏,只為護佑少主周全。

就這樣,夏生、葉小娥、寧征和畢慶文四人一路向北而去了,劍指洛陽。

而陳忠則帶著荊棘軍五萬人的大部隊策馬東行,目的地當然是春秋書院所在的不句山。

自清晨祭天大典開始,至此,大縉王朝最漫長的一天終於快要結束了。

清冷的落日已經消失在了天邊,夜幕降臨,輕輕籠罩在不句山的山頭上,掩下了一絲悲壯的氣息,卻掩不住山間那陣陣殺伐之聲。

蠻族十萬鐵血男兒已經碾碎了書院的山門,踏破了山道上厚重的青石磚,殺到了山腰處。

山中遍布著靈獸的屍體,隨處可見被血塵浸透的殘破院服,每一刻都有人在死去,或者是蠻人,或者是春秋書院的學生,濃厚的血腥味彌漫在不句山中,任山風再如何狂肆也吹散不去。

蠻族大軍的隊伍便仿若一片黑色的浪潮,根本一眼望不到邊際,正在一步步地侵蝕掉春秋書院的百年榮光。

書院一眾師生死傷慘重,一退再退,從山腳退到山腰,再從山腰退回山頂的前坪,終於退無可退。

一旦讓蠻族戰士登頂,之後便是一馬平川。

不遠處,又有數道靈氣光輝熄滅了,那是靈院弟子以身殉院,慘死在了萬千蠱蟲的噬咬之下。

正前方一片水幕狀的光壁被一支旗頭從中間擊碎,十數把長劍同時齊身斷裂,發出絕望的悲鳴,那是武院弟子所結的劍陣破了。

左翼的戰事最為慘烈,因為那裏正承受著蠻族最精銳的蒼山旗強者的沖擊,書院的一眾教習和院士大多都集中在了那裏,用自己的身體鑄成了茫茫狂潮前的最後一道長提,希望守住書院最後的尊嚴。

右翼不斷響起陣陣沉悶的金鳴聲,無數根鐵索碎成了渣滓,無數根紅棍被燒成了焦炭,來自刑部和裁決司的所有強者在這一刻再不分彼此,與書院一眾師生共進退,同生死,但他們拼死去守護的卻並不是春秋書院,而是大縉。

胡碩作為今日春秋書院中唯一的尊級強者,也是唯一的一名副院長,在戰鬥剛剛打響的那一刻,便理所當然地沖到了最前面。

他用手中的劍,以及靈竅中三片湛藍色霞光攔住了最多的敵人,除開三位祭司,五位旗首之外,死在他手裏面的蠻族人,少說也有上千名!

可正如陳忠所說的那樣,在十萬人的戰爭中,個人的力量,實在是太過微乎其微。

哪怕胡碩腕間的武紋圖符再如何耀眼,也終有黯淡的那一刻,任憑胡碩靈竅內的天地再怎麽廣闊,也終有枯竭坍塌的時候。

傷再小,積累多了也是會死人的。

血再熱,流多了也是會倒下的。

胡碩從來沒有奢望能憑借自己的一己之力打贏這場戰爭,但他知道夏生會回來的,會帶著鎮國軍回來的,所以他所需要做的,便是撐到那一刻。

從夕陽西下到夜幕降臨,胡碩已經撐了快兩個時辰的時間了,自始至終,他都沒有藏私,而是發揮了十成的力量,到現在,他手中的長劍已經布滿了細密的裂紋,仿佛隨時都會從中斷裂,他身上璀璨奪目的靈氣光輝已經變得無比的羸弱,眼看就快要熄滅。

他還能等到夏生帶兵來援嗎?

或許,等不到了吧……

胡碩咬著牙,臉上寫著猙獰,心中滿是不甘。

若是唐子安還活著,若是韋秋月沒有失蹤,若是春闈之後書院數百精銳沒有葬身歸途,若是刑部和裁決司沒有殘害那麽多的學生,若是守山大陣尚在,若是……

現在,一切都晚了。

胡碩手中的劍越來越沉,身上所流淌的鮮血越來越多,但他畢竟是尊級強者,每一次出劍總能使得蠻軍四五位強者為不句山陪葬。

直到下一刻,胡碩眼前的所有敵人突然都朝著四周繞了過去,一位器宇軒昂,長發披肩的中年男子來到了他的身前,足以讓他萬念俱灰。

從戰事剛剛開始的時候,胡碩便試圖找到這個男人,因為只要殺死他,便能令蠻族大軍軍心大亂,便能為人類的勝利創造出最有利的局面。

可惜的是,胡碩接連斬了三位祭司,五名旗首,這個男人也沒有出現在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