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血岸

繡著常青樹與飛鳥花紋的阿富汗地毯上,那細致的羊絨被血汙粘成了一縷縷的黑色團塊,地上到處散落著黃澄澄的彈殼,折射著生硬的金光。荒原上的野風猛然湧入了只剩下幾塊碎玻璃的車窗,像冰冷的刀子般切割著每個人的肌膚,帶來了一陣陣淒厲的低嚎。

災難過後只剩下半只的波希米亞水晶吊燈,隨著陰風緩慢搖擺著,不斷發出刮擦耳膜的慘叫,寄托著匠師心血的金屬已經失去了往日的柔和光澤,只剩下了一種死亡般的陰郁顏色。

頭發上還沾染著少許枯草灰燼,陳燁端坐在一張描金的寬椅上,左手握著扶手,不時輕輕摩挲著那活靈活現的獅首雕刻。臉上帶著大理石雕像般冰冷的表情,吊燈光華下的胖子,那披著黑色長衣的身軀顯得格外巨大魁梧。

窗口外,余焰已經散盡,只剩下了一片蒼茫冰冷的漆黑。

在那迷茫夜色中,轟鳴的MI-17直升機就像是低飛的怪鳥般掠過,機體旁邊的探照燈光在夜空中留下了一道刺目的白柱,劈開了那凝重的黑幕。無數塗著藍色軍徽的軍車停在了這輛已經被摧毀大半的列車旁,操著AK-74突擊步槍的士兵佇立在黑暗中,不時呼出道道白色的氣柱。

“沒想到,狼人在俄國還會有這麽大的勢力。”

“畢竟我們也曾沉醉於那個夢想,陪著這片土地上的人民一起奮鬥了將近七十年,而且從太古時代開始,這片土地裏早就滿是狼人鮮血的味道。”

站在窗口邊的白發老者盯著窗外那些忙碌的軍人,一名侍女正在小心地為他包裹著折斷的右手,類似於十八世紀貴族裝扮的黑色長衣上沾染著斑斑汙跡,老者筆挺的身姿就像是一柄滿是血痕的軍刀般挺拔。

無論是哪個狼人領袖,迪拉茲還是眼前這個老人,胖子總是能感覺到那種兵戈鐵馬中才能磨練出的氣質。雖然時代在前進,狼人身上這股特有的殺氣卻沒有被改變的生活所磨滅,就像是命中注定般,這一柄柄依舊鋒利的軍刀,只能生存於榮耀和死亡之中。

“這裏就是我們的家,無論生死,都是與我們靈魂相羈絆的地方。”

窗口外不知道誰在吹奏著淒涼的口琴,在夜風中隨風飄蕩,似乎是狼人戰士在哀悼著自己的同伴,又像是在護送著他們的靈魂重新回歸這片嚴厲卻又溫柔地養育了他們的土地。

只要能夠尋找到的屍體統統被集中在了一起,趕來的士兵們仔細而又小心地收集著屍體的碎塊,盡可能地辨認著他們的身份。這是狼人延續至今的古規,只要條件允許,他們都會把同伴的屍體帶回死者的家園,與他的家園同化。無可奈何的情況下,他們也會替死者的親人帶上一束頭發或是飾物。

“我想,你們應該不會就這麽算了吧?”

點上了一枝雪茄,用那刺鼻的煙霧沖淡了空氣中屬於戰場的腥臭,胖子放松身體般的攤開了四肢,用這個動作來舒解著還殘存在四肢中的沖動。偷襲的敵人比預料中的還要弱小和稀少,殘存在身體裏的那股殺戮的願望,還是那麽的強烈。

“那正是我們期待的。”老者猛然轉頭望向了面前的胖子,眼神裏透出了一股鐵血神情,嘴角上卻還掛著那絲雕刻般的貴族氣息,“我是冬夜的督軍,奧格瑞瑪·奇裏特·奧古斯都,歡迎您,來自遠東的大君。”

“意外的禮貌,對宿敵和血仇,似乎您和您的族人永遠不缺乏禮貌和尊重。”

奧格瑞瑪的眼裏盡管充滿了刀尖般讓人不寒而栗的殺氣,但那種禮貌和尊重卻並不虛假,完全沒有血族使用敬語提到狼人或是其他貴族那樣的虛偽和嘲諷。有些散漫的胖子不由從椅中站起了身體,緊緊繃直了自己的背脊,“很高興見到您,十二獸神將之一的奧格瑞瑪,‘火焰之狼’,冬夜族長的胞兄。”

“我們尊重一切擁有力量和騎士風範的強者,閣下在東京和源氏的那一戰,已經足夠讓狼人提到您名字的時候,表達出應有的尊敬。”

狼人的掌軍也就是執掌一族所有軍力之人,而這個職位的擁有者,必定擁有赫赫戰功和過人的力量。“火焰之狼”奧格瑞瑪不但是族長的長兄,同時也是狼人中最驍勇善戰的名將,與迪拉茲相比,他雖然智謀上有所欠缺,但臨陣之勇上,卻無人可以與其匹敵。

手執著曾經屬於君王路西安的神器長劍“風痕”,身前躺滿了殘肢斷臂的緋族貴族屍體,在東方軍勢直撲草原之時,是他領軍的那個軍團力戰至全軍覆滅,才迎來了迪拉茲的援軍,阻止了十五世紀時的東方遠征。

望著面前這個在血族資料上已經聞名許久的老者,胖子微微地頜首致敬,表達著自己對對方榮耀的尊崇。繼“咆哮之後”帕梵媞之後,他又見到了一位狼人僅存的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