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返城之日

盡管松木在閃爍的火苗中不斷化為熱量,卻無法驅散室內那股若有若無,卻又沁入肌骨的寒意。微微合上雙眼的龍若琳靜靜坐在客廳中央,周圍的護衛和凈凰們早已經退下,只留下了黑裙的公主一人。

盡管室內的燈光比剛才沒有半點的減弱,現在卻顯得格外黯淡,室內所有的光亮都在龍若琳的面前衰減了下去,就像是膜拜在這位黑暗的公主裙下。

八千年來在時光海中獨自度過的日子,那種孤寂和疲勞就像是附骨的劇毒般,緊緊纏在她的身上,滲入每一寸肌膚,每一寸的血肉。

蒼白的肌膚配上漆黑的衣著,黑與白在這個女孩身上是如此的明顯,就像是存在於光影之間的夾縫般,只留下了這兩種純粹的色彩。

這種充滿痛楚的滋味,龍若琳已經品嘗了幾十個世紀之久,就算再等上那麽一段時間,對習慣以百年為單位的她來說,也只不過是彈指一揮而已。

所有的計劃都被完美無缺地執行,復活的忠實家臣們正圍在這座別墅之外,就算今夜想要徹底毀滅整個最高評議會,只要她下達這個命令,在第二天的早晨,就能立刻看見一片焦土。

這正是她所擁有的力量,一種可以將人間萬物命運掌握在手的力量,在這完美之中,唯一脫出命運之線外的,竟然是那個原本認為最好解決的復制體……

而正是因為這份興趣,她才賜予了他遠超過旁人的機遇和危險,伊邪廷、鬼龍、末日之蕊、乃至源氏軍隊攻擊東京,這個小胖子全都順利地撐了過去。讓人滿意的是,陳燁也正變得越來越像她所需要的人。

兇狠、殘忍、陰沉、狂野而卻不失奸猾狡詐,這個家夥身上正聚集著太古異民領主們殘暴奸詐的影子,完全不同於現世這些腐朽僵化的後輩,真正符合著那充滿鮮血與殘忍的太古法則。

這片寧靜中,突然響起了輕微的開門聲。兩名身著白衣的凈凰騎士已經守在了門前,引領著兩人走進了這間被死寂所統治的客廳。

左邊的英俊男子面帶著平和的笑容,但仔細看去,那看似溫暖燦爛的笑容中卻沒有任何感情的存在。右邊的女人則穿著一件淡灰色如同制服般的大衣,繃緊的鐵灰色工作套裝包裹著西方人豐滿高挺的胴體,這個象是鋼鐵和水泥所塑成的美人臉上,卻帶著一道極其醜陋的疤痕。

統治著東京另一半的迪克,歐洲惡魔獵人工會的最高指導者巴拉萊卡,這兩個原本完全不相幹的人,卻同時站在了斜靠在錦椅上的龍若琳面前。

“甘農死得有些可惜,沒想到教廷會這麽快就下手。”盯著笑容有些黯淡的迪克,緩緩睜開了銀色的雙眼,龍若琳的聲音中卻讓人感受不到絲毫的惋惜,“他是自願選擇死亡的,是嗎?”

“是的,殿下。”

對著龍若琳恭敬地彎下了腰,迪克將心中那份不甘小心地隱藏在了最深處,在這對銀色的瞳孔前,哪怕是絲毫的心理波動都將出賣他的真實念頭。試圖與甘農接觸,並與他身後勢力聯手的這位君王,卻也是將甘農葬入地底的間接兇手。

只有甘農死亡,她才能與那股勢力接觸,同時將東京這塊土地送入陳燁的手中。心裏充滿怨恨的迪克只能選擇默默的接受,畢竟直接毀約殺人的是教廷,而不是眼前這個剛剛從異世中蘇醒的死亡公主。

需要機會對教廷報復的他,就需要和這個女人結盟,而不是選擇愚蠢的逞一時之快。身後兩名凈凰那似有似無的氣息同時在提醒著他,也許還沒摸到這個女人的裙邊,他就已經在熾焰劍的光刃下變成了兩截全無生命的屍體。

甘農的死不光是承認失敗,而是為了保護一個永遠不能讓教廷知曉的秘密,在黑暗中已經醞釀了上萬年的這個秘密,一旦暴露在陽光之下,瞬間就會引來大批覓食的野獸。所以,他選擇了作為一個東京的原罪之城大君那樣,簡簡單單地去死。

“我父親承認失敗,不能運用‘太古盟約’力量的他,只能選擇讓自己死在教廷手中,來保護‘太古盟約’的秘密。同時,他也擁有了足夠自豪的繼承人,死亡對陳燁來說,是一場最好的教導。”

“黑翎,你真是教了一個有意思的徒弟。”

戴著黑玉指環的女孩,用手指輕輕托住了下顎,甘農的死亡後就換了這個年輕人來與自己聯系,從他的資質來看,那些小心謹慎的螻蟻的確沒有選錯人。

在她的身後,黑翎那枯瘦的身體不知何時已經悄然出現,沒有任何征兆,沒有半點的聲息,甚至連空氣都沒有絲毫的波動。以十三階殺手自居的老者,就像是一個原本不存於這個世界上的虛影般,慢慢化為了實質的存在。

“謝謝殿下的誇獎,他只是我隱居在東京的無聊之舉,卻遠遠超過我的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