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恍惚間的過去

晶瑩透明的雨珠從天空中剛剛落下,一接觸地面便瞬間化為了觸目驚心的血紅,填滿了黑色的土地。空氣充滿了帶著鐵銹味的血腥,雙手托著下巴的陳燁坐在一塊大石上,目光呆滯地望著周圍。

金屬盔甲的碎片插在泥濘的地面上,鏡子般光滑的葉片中,倒映出了一片血腥和死亡的世界。在黑色的大地上躺滿了冰冷僵硬的屍體,無數長相各異的異民戰士睡在泥水中,殘留著血痕的面孔被泡得有些發白。

盡管天上降下了的瓢潑大雨,拼命沖刷著這片墓地似的戰場,冰冷的水珠卻無法沖淡寒風中的腥味,相反給這幅修羅場般的畫面繪上了陰冷的顏色。

在陳燁的身邊,一群身穿著精良盔甲的士兵揮舞著手中的利刃,彼此廝殺著。原本敏捷精悍的動作,現在已經顯得疲勞而遲鈍,但他們眼中依舊閃動著充滿獸性的火焰。

腳下不分敵我地踩著戰死者的屍體,堅硬的甲靴碾爛了死者的面孔,咆哮的嘴中露出了利齒。隨著刀劍砍碎了敵人的盔甲,拉出一道噴濺的血泉後,士兵發出了喜悅興奮的長嘯。這就是異民的宿命,享受著放縱原始欲望的生活,然後死在充滿野性本能的戰鬥中。

倒在地上的屍體瞬間被五六把刀劍斬碎,勝利者用手一把搗入了死者的腹腔,然後像是戰利品般將內臟緊緊握在手中。除了血族和狼人等少數上位種族還能在戰鬥中保持著冷靜與陣形以外,其他異民在戰鬥的時候完全就像是一群野獸。

望著眼前這些暴戾的異民士兵,地面突然劇烈地震動了起來,一個將近三米高的巨大身影出現在了士兵的身邊。身披著雙層盔甲,雙眼中閃動著貪婪的眼神,如同灰色鐵塔般的異民高高揮起了手中的狼牙棒。

尖銳的鐵刺立刻扯爛了士兵們的盔甲和血肉,食人魔灰色的肌膚上濺滿了濃稠的血漿,轉眼間戰場上除了這個怪物外再也沒有其他會呼吸的生物,試圖抵抗的士兵全部連同盔甲一起,被它錘成了一灘模糊的肉醬。

舔食著指上的血肉,食人魔突然發出了劇烈的咆哮聲。騎在他背後的侏儒用鐵刺狠狠戳著它的後腦,訓服這個種族的唯一手段,就是用銀框在它脊椎上留下一道永遠不能愈合的傷口,然後經常用鐵刺讓它知道拒命的結果。

眼看這已經重復無數次的戰鬥已經結束,空中卻突然響起了物體的破風聲,擡起頭的陳燁在空中看著了一個急遽變大的黑影。收攏了被金屬葉片保護著的雙翼,披著青色龍甲的飛龍從天而降,就像是一顆隕星般狠狠砸中了食人魔。

看著那兩個生物受到慣性作用朝著自己直飛而來,陳燁卻依舊紋絲不動地坐在原地,全然沒有任何表情。

泥水被撞成了一團漆黑的水霧,堅硬的甲胄在泥濘的黑色地面上拖出了十多米長的深痕,兩個龐大的生物就這樣像幻影般穿過了陳燁的身體,然後在地面上繼續翻滾搏鬥。背後負責指揮的侏儒早已經被擠成了肉塊,咆哮著的食人魔試圖撕開飛龍的翅膀,卻奈何不了那制作精良、沒有半點縫隙的盔甲。

用鋒利的尖齒咬住了食人魔柱子般粗壯的脖子,飛龍剃刀般的利爪已經撕開了它的小腹,瞬間,那帶著強烈臭味的綠色血液潑滿了地面。因為雨水浸泡而有些發紫的唇邊,露出了一絲冷笑,陳燁有些厭倦地看著這無數次在他眼前重復的殺戮。

皮膚感受得到濕衣的潮濕冰冷,雙眼已經因雨水而迷蒙,陳燁的鼻子可以聞到那帶著腥臭的血味。盡管身邊發生的一切是如此的鮮活真實,但對這場地獄般的戰爭來說,他卻只是一個鬼魂般的旁觀者。

哪怕是冰冷的刀鋒都無法傷害他的身體,陳燁卻只能在呆在原地,看著面前的殺戮。就像是有無形的墻壁圍在了他四周,讓他永遠無法邁出身邊這塊狹小的範圍,只能選擇旁觀。這場戰爭的畫面,不由讓他想起了書籍中曾經描繪過的那場戰爭。

遠處那座飄揚著狼頭旗幟的黑色巨城,應該就是那座傳說中狼人最後的城市,血腥的阿什特裏特……

這場古人的戰爭與古籍所形容的完全一致,將近百萬的軍隊圍繞著這座狼人最後的城市激烈地廝殺,構成了異民歷史上最血腥慘烈的一幕。

無論是兵器、軍隊數量、還是結界法術,古人都達到了一個幾乎無法想象的地步。手執著秘銀加強的刀劍,身披重甲的士兵在大規模的結界中作戰。箭頭燃燒著法術火焰,漫天紛飛的羽箭撞在結界上,引發出了一連串的光焰波紋。

更讓陳燁驚訝的是那些士兵所具備的技能與體魄,哪怕是任何一個身體部位,都可以成為殺人的武器,一口咬住敵人手腕的士兵直接用肩膀撞碎了對手的手腳,然後反手一刀插入胸口。這些士兵廝殺的動作完全不像現代血族的招式,有很多花巧和華麗的地方,而是追求著完美到極點的簡單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