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集 第四章 天方胡馬最為高

孟義山辭別了王爺,志得意滿的自明倫堂中出來,恭候在外的郝大通馬上迎了上去,躬身說道:“屬下參見檢使大人。”

老孟哈哈一笑,攙起他的臂膀說道:“快別多禮。”

兩人湊得極近,孟義山撇見郝大通一身土灰的布衣,再加上那把連鬢的胡須,打扮的活脫老了十歲,不禁皺了皺眉,取出檢使的符牌交在郝大通的手上,叮囑道:“巡檢司衙門小,差役們卻勢利。你拿了這個先去支領半年的月俸,置身上好的衣裝行頭,行事才能方便。”

郝大通遲疑的接過,他知道巡檢司的差頭大概月俸是四十兩,比那些清水衙門的公差高出逾倍,老孟一下讓他領半年,可真是夠慷慨。

正待道謝,孟義山伸手止住了他,說道:“到任後多下點功夫,管好那般差役。日後我老孟得了勢,也好提拔你。”空頭允諾不費力,自然得說來收買人情。

郝大通心裏一熱,神態衷誠的回道:“必定盡我所能,以報大人拔擢之恩!”

他言語誠懇,沒說什麽過格的奉承話,孟義山點點頭,暗想這是個忠厚漢子。

老孟有心問他王府中的人事,但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躊躇了一下,說道:“大通,你先去巡檢司點卯,就在那裏住下,有事也好找。”

王府的馬廄建在府內西南角,占地遼闊,約有數十畝之多,以供跑馬馳騁之用。孟義山遣走了郝大通,便跑到這裏挑馬來了。

管馬的伕役引領著孟義山從內有各色駿馬的廄前走過,一路上不住介紹著西域名種、大宛良駒,老孟都沒有聽進去,只是走馬觀花的瞄上兩眼,心裏還在想著怎樣把王爺交待的事情找出頭緒。

他就這麽心不在焉,來回逛了兩圈,也沒挑出一匹馬來,讓那跟著跑腿的馬伕暗罵不止。

孟義山一邊走著,心中暗想:“這刺客的事,沒有憑證想找朱駒的麻煩也不容易,真是他媽的無頭差事。”王爺要是交待殺人越貨的事,就是再難他也當作平常,追查謀逆世子的刺客,卻是不好啃的硬骨頭。

世子繼承王位,這其中定然牽扯了王府的明暗勢力,看來還得回去與嚴先生商量商量。

他對嚴文芳的才具十分倚重,比起錢倫那種下三濫的奸計手段,嚴文芳所提的建議,從攻打葉家的準備到擴府增兵,都是切中孟義山當前處境的金玉之言,是真正的智囊。

孟義山踢開一處廄門,指著裏面一匹通體如墨,四蹄雪白的雄壯駿馬說道:“就是它了!”

那馬伕總算是等到這位爺爺挑好了馬,當即諂笑著奉承道:“大人真是好眼力,相中了這匹烏雲蓋雪!”

這名字讓老孟不大滿意,聽起來像是烏雲蓋頂,搖頭說道:“這名字不吉利!”重重的在馬背上一拍,叫道:“以後就叫老六算了!”

“老六……”馬伕一臉的諂笑轉做苦笑,只是說著:“孟大人這名字起的好,好!”哪裏“好”是實在氣的說不出來,也不敢說。

解開了馬韁繩,孟義山一躍騎上了這匹“老六”。這匹馬可說是少有的良駒,一被生人騎上不免犯了性子,長嘶一聲,立起前蹄就想把人甩下馬背。

老孟扯住韁繩一帶,兩腿狠踢了下馬腹,胯下的馬匹吃疼,放開四蹄狂風一樣從廄中竄出,在孟義山的大笑聲中一路絕塵,在廣闊的土地上奔馳起來。

那馬伕原還擔心他不明馬性,如此蠻來之下有什麽閃失。卻見這位孟義山穩坐馬背,與馬匹的行進起伏十分合拍,控韁轉馬的技巧熟練已極,叱喝聲中已然將這匹馬馭使如飛,踏地奔行的聲音一路遠去,眨眼間便跑出老遠,沒了影子。

馬伕不由驚嘆這位鹽檢司的官老爺,竟然有手好騎術。

老孟久做山賊,四出劫掠府縣,靠的就是來去如風,讓官兵難以抓捕,馬術不好哪能辦到?

此時他倚在馬上,任由冬日的大風吹得鬢發亂飛,心中十分豪快歡暢,自從逃出黑虎寨落魄至今,他總算是混出了樣子來。

手下統役五百,武有莫魁、宋繼祖,文有嚴文芳為他謀劃,那錢帳房的歪才也能派上三分用場,又新收了武藝不弱的郝大通。不說人才濟濟,也是人多勢重,大為助長了他的威風氣焰。

入則交往王侯,出則號令官役,哪裏還是昔日太行山的小賊頭!

他心情得意,這匹被叫做“老六”的黑馬也因久受拘束而發性飛馳,不覺間已然奔出數裏,險些出了馬廄的範圍。

正待收韁轉馬的當兒,後方傳來一陣蹄聲,一匹黃馬從身後快如疾電一樣奔上,轉眼就擋在孟義山的前面。

老孟一愣,發現馬上的騎士是名背影纖細的女子,還沒看清樣貌,座下的黑馬卻因不甘被黃馬追過而自發加力,四蹄生風的向前奔出,要趕搶先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