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勿忘本心(第2/3頁)

身後忽然傳來一股躁動氣息,那是馬蹄踏在青石上響起的整齊噠噠聲響,長街上的人們慌忙往兩邊閃避,在雨中各種狼狽景象,馬車去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繼續疾速而行,橫沖直撞。

以八騎麒麟戰馬拉車,整個侍天城只有楚名圖一人,那是楚天賜的父親,楚家家主,九霄盟長老會的實權人物,方圓百裏一言九鼎的存在!

顧墨冷眼相望,正要拖著腳避讓,誰知馬車來到自己面前時,車夫“籲——”的一聲,八匹麒麟戰馬紛紛揚起前蹄,聲勢驚人,濺起的水花濺了周圍路人一臉,車夫對顧墨揚了揚下巴,算是招呼,漠然道:“顧少族長,家主邀你一聚!”卻沒有打開廂門的意思。

顧墨神色不變,慢慢拖著腳,來到車廂一側,車廂窗口高高在上,裏面那人也沒拉開窗簾,聲音清晰從內傳進顧墨耳朵裏:“盟內剛開完長老會。”

正是楚名圖那不疾不徐的低沉嗓音,不過這話說得沒頭沒尾,但顧墨聽懂了,也不特地仰頭,只望著正前方巨大的車輪滾軸,平靜道:“血戰的名單定下來了,對嗎?”

血戰,是九霄盟與水月門的戰鬥,四年一次,往往在雙方盟會後舉行。

九霄盟與水月門是世仇,起因是侍天城與明月城之間的一處藥田爭奪,千年腥風血雨下來,仇恨已深入雙方骨髓,宋國皇室有心化解,卻效果不佳,到了近百年,皇室建議雙方不如約定時間地點大戰一場,以此來決定未來四年藥田的使用權,總勝過不斷沖突。

於是定下規則,血戰雙方各派出五名子弟,束發之年以上,弱冠之年以下。

顧墨已是十五,正是束發之年,有了上場的資格。血戰往往九死一生,楚家如果沒有想到自己,那倒反常了。

反正九霄盟已經連輸了幾屆血戰,這一屆眼看也是沒希望了……

何況聽說藥田靈氣漸失,收益遠不如從前,現在的血戰,不再完全是利益之爭,更多是雙方內部排除異己的一種手段了。

“確實如此,不過目前僅僅是候選名單,最終名單,尚未落實。”楚名圖的聲音溫和了一些,像是對顧墨能立即跟上自己思路的贊賞,“顧家西南那邊的礦脈不錯,你不妨與你叔叔商量一下。我本可派人來告訴你,但我親自與你說,這是我的誠意。”

這話同樣沒頭沒尾,顧墨依舊聽懂了,西南礦脈,是顧家如今剩余最有價值的資產,它還能為顧家爭取到聯盟的一些貢獻值,如果失去它,那顧家真的完全在九霄盟內沒有地位了。但楚名圖的潛台詞是,礦脈給我,我保你們顧家平安和盟內地位,我都親自來了,你還不相信我的誠意?

話畢,楚名圖沒有告辭,馬車便再度起行,迅速絕塵而去。

那嘀嗒遠去馬蹄聲,仿佛在補充未說完的話:如果不想失去它,那血戰最終名單裏,必有你!以你實力,結果可想而知……

顧墨微微垂頭,不讓旁人看到他眼神中閃過的深刻仇恨,父親英年早逝,楚名圖就是最大的嫌疑人,而父親當年,正是選擇向楚名圖妥協。

九霄盟總部,占了侍天城一角,顧墨的家,就在角落中的角落。

總部西偏門,看門的守衛如是見到九大家任何嫡系子弟進出,必是躬身行禮,可對於顧墨這樣的所謂少族長,守衛習慣目不斜視,既不阻攔,也不問詢,就當一團空氣穿過。

顧墨進偏門後往左一拐,穿過幾個失修的園林或院子後,就是他和叔叔的家。

那院子已經極為破落,在雨中更顯一片淒清,籬笆上的蛛網輕顫,蜘蛛爬動了幾下,像是歡迎這位同居好友歸來。

竹門上粘了一張新紙條,上寫著:顧遠夢,你再不還錢,老子就把你們叔侄吊掛到西城門!

顧遠夢,是顧墨叔叔的名字。

顧墨隨手撕掉扔到一邊,類似追債的紙條,隔三差五總有,習以為常。這些債主也不總是恐嚇,記得去年,他們還真被人吊打過一次……

此時天色昏沉,屋子一片陰暗,顧墨點亮燭台,帶來熟悉的昏沉光芒,映出家徒四壁,映出四周一片簡陋。

但回到這裏,顧墨終於輕輕呼了口氣,神色裏也恢復了幾分屬於他這個年齡的青澀和稚氣。

那張破木桌上還有叔叔中午吃剩下的飯菜,顧墨也不計較,準備等會加熱一下,就湊合成等會的晚餐了。

墻壁上有一幅書法,上題:勿忘本心。

那是顧家祖訓,顧墨的目光習慣的在這四字上稍作停留,四字正於燭光中搖曳閃爍,朦朧不清,顧墨的眼神卻堅定了許多,微微挺了挺腰。

他將灰布往臟兮兮的灶台上一放,剛坐下那有點搖曳的板凳,準備稍稍歇一會,卻又立即站了起來。

不對,放下那灰布,為何沒有碎瓷片的碰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