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章 深湖刑訊 水道引燈

“不好!”

老周不明白發生了什麽,只本能地往潛行舟裏躲,可他也只來得及撤了半步,整具身體,包括神魂念頭,也同樣凝固了。

刹那之後,這詭譎的情景重新波動,卻是在波紋交疊中,從具體的形象,異化為一幅栩栩如生的圖畫,五個修士,也成了畫中的小人兒,沒入薄薄的“畫紙”中。

此時,有只手握住畫軸,輕輕一抖,紙上圖畫,便給刷成了一片空白,僅有數點飛灰,被水層暗流一沖,便無影無蹤。

隨即,持畫之人順勢走進潛行舟中,收起畫軸,盯著中央遭禁錮的女子,眸中光芒閃爍。

“好一幅碧波化靈圖。”

持畫之人身後,緊跟著便有人進來,笑吟吟口發贊語,身後艙門終於閉合,內外都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說話間,來人也看到刑具上的女子,當下上前兩步,反而走到了持畫之人前面,毫無避忌地伸手過去,在女子波巒起伏的身形曲線上悠悠劃過,贊聲道:

“真是個美人兒呢。雖說神憎鬼厭齊名於世,可這位,真的比鬼厭之流,可心太多了。鶴巫,你說是吧?”

持畫之人,也就是蘇雙鶴,此時眼神熾熱,不但是對刑具上的“神憎”,也是對說話的那一位。

不過他反應也快,當下就笑道:“鬼厭之流尚不得見,然而當前景色,確是賞心悅目。尤其是雀兒娘子在此……”

他刻意把稱呼弄得親近些,前面那人回眸,眨了眨眼,抿唇一笑,不見太多風情,卻是有些古靈精怪:“師尊說得沒錯,鶴巫真的是風流人物呢。”

蘇雙鶴哈哈大笑,向北方拱了拱手:“是鬼鈴老祖謬贊了。”

不管是不是諷刺,這點臉皮厚度,他還是有的。

他隨即又道:“雀兒娘子,這神憎已然到手,是不是該訊問一番?”

翟雀兒沒有即刻回應,而是負手繞刑具走了一圈兒,到後面時,順勢揪住神憎垂落的發絲,往下拉拽,強迫她擡起頭來,很快又松了手。

神憎頭顱無力垂落,沒有任何應激反應,顯然,神志已經昏昧至無。

翟雀兒看蘇雙鶴,蘇雙鶴也看她,兩人視線一對,都是會意。

當下蘇雙鶴便念動巫咒,使神憎的昏沉狀態持續下去,而翟雀兒則毫無顧忌地伸手,按在神憎胸口處,就像平常說話那樣,笑盈盈開口:

“該怎麽稱呼呢?”

低弱的嗓音響起來:“……色蘊。”

“色蘊?可比神憎的名號好聽多了。”

翟雀兒猶有余暇開玩笑,眼神又往蘇雙鶴處繞了一圈,那位的表情卻是不自覺地繃緊了。

“這段時間,你在做什麽呢?”

“逃亡……”

“之前呢?”

色蘊的回應明顯停滯一下,翟雀兒按在她胸口的手掌微微加力,色蘊才又開口:“在滄江兩岸劫掠劍修。”

“一擊中的!”

翟雀兒笑吟吟地收回手,向蘇雙鶴做了個“請”的手勢。

蘇雙鶴也不客氣,當即就問:“劫掠劍修之事,誰安排你做的?”

“不知道,金主沒有露面。”

聽到這個回答,蘇雙鶴緊繃的面孔明顯松弛了一些,但很快又眯起眼睛:

“上線又是哪個?”

色蘊的回應微弱卻直接:“白衣。”

“果然如此。”

蘇雙鶴切齒而笑,也不再理會色蘊,轉向翟雀兒道:“此事是我不對,手底那群廢物,竟然讓別人橫插了一手,都還蒙在鼓裏。多虧雀兒娘子提醒,斬斷了線索……”

他在環帶湖時,聽聞白衣和冷煙娘子一而二、二而一的身份,還沒有特別在意,只將其視為暗算夏夫人的一枚棋子,等著天遁宗的手段。

直到回返之後,和翟雀兒說起此事,才猛醒白衣所在的區域,正好是他秘密行事裏,極要命的一個環節所在。

由此再反推回去,當即就驚了他一身冷汗。

他還想著給夏夫人致命一擊呢,哪想到夏夫人早早就已給他做套了。

若非天遁宗、翟雀兒先後提了個醒兒,恐怕事敗之時,他還不知道究竟是哪兒出了問題!

蘇雙鶴非常清楚,他做的事情,不只不容於巫門,更是難容於天下。一旦暴露出去,當真是再無立錐之地。

正因為如此,明知道事態還在可控範圍之內,他心中也是發慌,思緒散亂,大不如前。

此時此刻,他分外想聽一聽別人的意見。

“雀兒娘子……”

翟雀兒倒是幹脆得很,當即應道:“現在看來,夏氏必定是知道了、或者部分知道了我們的謀算,只是暫時還不準備公之於眾。如今我只想到三種應對之法。”

她豎起三根手指:“第一條,將計就計,禍水東引。夏氏使白衣介入此事,沒有暴露也就罷了,如今失了風,鶴巫以為,天底下是知道神憎為我們做事的人多一些呢,還是知道白衣與夏氏關系的人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