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 穢淵法力 魔域之祭

九宮魔域中,無明魔主法相漸漸隱去,相應的,明堂宮微微顫動,囂離昧承諾的穢淵魔主法相,開始凝化。

諸天清音,天花灑落,光波恢宏,居中有一尊法相,體形不較無明魔主遜色,卻不像後者呈八臂恚怒之相,其巨軀側臥,光頭跣足,寬袍玉帶,持一把玉如意,雙眸似瞑非瞑,面有平安喜樂之意,狀甚逍遙,有仙佛之姿。

其身下光霧壘疊,以為雲床;其頂上霞彩五色,以為慶雲;至於其前後,有玉女飛天為導引;其左右,諸天神明懸圓光、奏仙音、灑奇香,以為護持。

這是穢淵魔主?

鬼厭本能覺得不對,眼中幽光放射,轉眼破開五感六識之迷障,十分輕松。可當真實情景映現,便是以他的膽色,也是頭皮發緊。

在他眼前,哪還是仙佛之體?

分明就是一座癡肥的肉山,皺紋遍布,全無光澤,近於腐朽,上面擺著一個頭顱,依稀還有那仙佛法相的五官輪廓,雖也巨大,但和肉山相比,完全不成比例。

眼看要腐爛的肉山上,鼓漲的瘤皰,遍布其間,那上面與無明魔主手上寶具法器一般,同樣是一張張人臉,在堆積的肉脂間掙紮扭曲,無聲呐喊,轉眼就被擠破,炸出膿水,而很快附近就又是一張瘡臉生就。

在肉山的下半部分,則更像是即將融化的蠟像,根本就是介於固態、液態之間,在有限的區間內蠕動流淌,其情其景,不忍卒睹。

前後對比之強烈,印象之深刻,便如巨斧劈砍,直入心頭,難以磨滅。甚至讓鬼厭生出後悔的想法:

“勘破其真身,著實是多此一舉。”

然而,其仙佛之體是假,護持的諸天神明卻並非幻相,依然身放明光,注目不移,歡喜贊嘆,似乎能在那腐朽肉山上,見出大自在、大解脫。

還有數位傾國之貌的神女,在肉脂中俯身屈就,輾轉廝磨,幾要化入法相之中,情動之態,真實無偽。

情景荒謬,可緣由卻是實實在在的。

若以靈眼再內視一層,便可見得,那令人作嘔的腐朽肉山之中,有恢宏之力,燦爛若驕陽,浩瀚如江海,放出萬億不可測之光,充斥虛空,無遠弗屆。

相比之下,腐朽肉山算什麽?不過是艷陽之中一斑陰影罷了。

此情此景,莫說是鬼厭,便是早有見識的囂離昧,都忍不住慨嘆:“其上有窮而下無底,墜淵易而登天難;妄念輕起而理難明,志有極而欲無邊。穢淵魔主不愧是八帝魔主中,法力最為恢宏者,無人可與之比肩……”

鬼厭少有地心中贊同其說法,正如其所言之義:登攀之高,總有極限;墮落之深,哪有終點?

長生至於無劫無難,可為極乎?

當年的無劫劍仙,至此劍試天下,終敗於佛國,其後數劫,雖奪舍魔主,卻也再非當年之身,終入元始魔主甕中。

曲無劫亦如此,何人能免?

世間能逾此樊籬者幾稀,故而絕大多數人,都受該魔力的影響。便是這些人、這些事、這些沉淪本身,成為了穢淵魔主所汲取的養份,成為其恢宏浩瀚法力的來源。

以前的鬼厭,若真有條件,想來早就該是這位魔主的信眾了吧。

便在此刻,他核心念頭依然明透清晰,然而分身原有的印記——包括肉身、精神上因常年習慣而生就的“刻痕”,正受到穢淵魔力的影響,開始出現種種反應。

本身力量開始流失,循四壁魔紋圖畫,透入虛空,成為供養魔主的養份;而穢淵魔主,則依照九宮魔域的運轉法門,有所反饋。

這一反饋,不是基於他供養了多少——那供養只是個引子,反饋的力量是在穢淵魔主本身的基礎上,以明堂宮主導的地位計算。

只一瞬間,令人顫栗的宏大力量便潮湧而入,四壁的天魔圖景完全活了過來,鬼厭等人像是來到了另一個世界,妖魔橫行,天人往來,醜陋和華美交織,而作為鎮壓明堂宮的修士,鬼厭就是這一切的主宰。

他站在中央,不言不動,而不知什麽時候,囂離昧已經單膝跪地,他顯然是有些尷尬的,但在穢淵魔主絕怖的力量層次之前,他只能遵照儀軌,展現敬意。

角落裏的紫陌紅塵燈也收起來,現出簡紫玉的身影,她也跪下了,因地位更低,甚至只能額頭觸地,拜伏不起。

至於無垢先生,早被此無儔法力壓制,如泥雕木塑,生死操之人手。

看著這一幕,鬼厭心中如何沒有觸動?

如此數息,九宮魔域中傳來訊息,受此刺激,他心中一動,虛空中魔主法相之外,便有濁流滔滔,轟然而起。

這是六欲濁流,卻又不是單純的七情六欲,而是一切懈怠之心,一切虛妄之念的匯聚,濁流奔湧,轉眼便自五嶽神峰上潑流下來,分合無定,明暗相間,在護山霞光之上挫磨銷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