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機緣

辛天君是與離塵宗當代祖師方回同級,甚至更勝過一籌的大人物。

可能是來去匆匆的緣故,園中這些修士竟沒有一個認得。說也奇怪,余慈見了方回幾次,不管其為人行事如何,其劫法宗師的威煞,總能讓人喘不過氣來,可這一位,全身上下,沒有半點兒高手氣度,仔細感應,也察不出任何異樣,不知是緣故。

眾修士不認得他,卻知能進園子裏來的,都是同道中人,態度都還和善。

只是這位辛天君好為人師的態度不改,指著三爺便道:“你既然能夠想出這檢測法器的法門,就是個聰明人,怎麽連一點兒自信都沒有?事情做不下去,是你的問題,但非要是你的法門的問題?”

他話裏意思頗是古怪,既然是三爺的問題,怎能不涉及法門?

三爺被人指著鼻子訓斥,一時也是愣了:“不是法門的問題?”

“你們這些人哪,總把簡單的事兒給搞復雜了!法器要壞,你就找法器的問題嘛!”

辛乙的理由當真強大,滿園的符修都不知該拿出什麽表情才好,差不多都是想笑又不好意思之類。但緊接著,辛天君又說出一番話來:

“祭煉是做什麽的?還是用在煉制出的法器上,煉器、器煉,一前一後,還不是一回事?你的法門使不下去,前路不通,就不該再把眼光局限在這裏,觸類旁通聽說過沒?換個角度會死啊?”

他一把抓起余慈那條捆仙索:“就像這條絲絳,這裏面它的材質最好,煉制結構也合理,所以用尋常的天罡地煞之術,打打太平拳,也能祭煉圓滿,但那就是暴殄天物!用你那種法子,才真不枉了……至於你那葫蘆,四重天已經到了極限,但只要活絡一下腦子,結合著祭煉的要求,煉制改造,一點點地磨過去,誰說那是個死路?”

三爺完全被他繞暈了,只能喃喃道:“我,我不會煉器……”

“屁話,你能硬想出那個檢測的法門,又想出這劍走偏鋒的法子,誰敢說你不懂得煉器?難道非要燒爐打鐵才叫煉器?憑著祭煉之術,改換性質,加以神通,那不叫煉器嗎?”

“這個……”

“辛乙道兄,天底下有幾個是與你一般,在符箓、煉器兩邊都是大成的?你看來輕易之事,卻要害苦他們了。”

這次說話的人,園中諸修士可沒有不認得的,當下紛紛轉身行禮,稱呼“廣微真人”、“廣微大師”不絕,又有幾個心思靈動的、見多識廣的,聽到辛乙之名,直接就愣在那裏。

辛乙倒沒在意廣微的招呼和自己的名聲給園中修士帶來了怎樣的困擾,只把腦袋搖了搖:“早早放開眼界,沒什麽不好。都道‘夏蟲語冰’,但誰不是從蟲子長起來的?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三爺暈乎乎的不知該怎麽反應才好,還是有相熟地踢他一腳,才回過神來:“晚輩,晚輩許泊……”

辛乙嘿嘿一笑:“你說這葫蘆做不到九重天,我卻不信。這樣,咱們打個賭,你若能做到這一點,就去雲中山,我攜你修行可好?”

一言既出,滿園嘩然,三爺腿上一軟,跪在地上,然而這回反應卻是極快,他重重叩下頭去:“敢不從命!”

必須要說,辛乙的賭約看起來兒戲,實際上難度絕對不低。技術上的問題且不說,三爺如今至少二百六七十歲,在還丹修士之中,可說是垂垂老矣,剩下三十年的壽元,真能做得到麽?

當然,這個時候,他不會去想這些,再擡起頭來時,已經淚流滿面。

廣微真人見狀嘆息:“這也是一門機緣……既然如此,若辛乙道兄不介意的話,不如給他們講講此道要旨,總不能只惠及一人。”

辛乙一點兒都不矯情,爽快答應。

他一點頭,已經有人忍不住歡呼起來,廣微真人見狀,猛地想起一事,忙又道:“只講祭煉和煉器的要義,旁的暫不涉及。”

眾修士都是茫然,余慈低頭摸鼻子,好不容易將笑容悶了回去。

※※※

百裏高空,並無雲彩遮掩,夜空無垠,余慈頭上,天河橫空,繁星如海。

他舉目西望,只見白虎星域近千顆主要星辰,分布夜空,其形未必如何明確,然而以“白虎七宿感應心訣”觀之,則有兇煞威肅之氣貫於西方,他那顆寄托星辰,近月時光,已經離那片星域近了一些,所感應的白虎兇煞星力,愈發清晰。

腳下踩了踩,是實地。

他憑虛而立,不算稀奇,可腳下數百斤重的步罡七星壇,也虛懸夜空,才是真正了得。這證明,法壇如今的祭煉水準,已經不俗,一些深層的運用,已經可以嘗試。

這兩日,他拜托陸青,用多余的玄水曜巖,又做了法壇的欄杆等物,還有一個香案,此時就擺在眼前,上面端端正正地擺著道經師寶印、七星劍、以及用五雷靈木新制的令牌。側方,太陰幡迎風招展,他手中還持一圭簡,就是通心靈玉所制,以之敬神,一應心念,都潤化其中,化為一道靈光,透入虛空,與天上星官暗合,甚是靈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