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飛鏡

界河源頭區域,幽海血潮交織錯雜,為這片天地染上了光怪陸離的顏色。更有劍氣碰撞的聲響,撞在耳中,轟轟如雷。

在這種環境下,於舟什麽都聽不清,他也不關心這些,只伸出手,去扶余慈。只是這時候,余慈已經是擡手的力氣都沒了,而且還有些失神,於舟叫了一聲沒反應,只好搖頭將他攙起,但兩人的位置差不多就是在玄黃殺劍旁邊,血潮之力何其強大,這邊老道剛直起身子,便是一個踉蹌,險些被吹飛開去。

余慈這才回神,但總是集中不了精力的樣子。

老道只以為他受傷過重,損了神魂,卻不知余慈耳中,除了漫天劍氣雷鳴,還有信息流淌而過。那是在一個特殊的層面,尋常感應絕難察知。不過余慈或許是和某位多次交流的緣故,對此有些熟悉,竟然聽到片語。

“好理由,可結果怕是不妙吧。”尖銳的劍鳴聲像是惱怒,又似嘲弄。

“總要試一試的。”

隨著話音,貫通虛空世界的甬道重又穩固,感官上,像是把血獄鬼府和頭頂上那片完全虛無的空間聯在一處,只是現在還隔著一薄一厚兩層屏障。薄的那一個隨時都要破裂,一旦崩潰,血獄鬼府的天地元氣會和修行界劇烈沖突,迸發出巨大的能量,而其大部分都會被納入甬道之中,流溢出來的,只是少數,對此界的損傷,應該說是大大降低了。

但,不要高興得太早。

引走的巨大能量,其實是要沖擊那層“厚的屏障”,也就是說,要打通通往另一個世界的路徑,那個世界,就叫“永淪之地”。

五劫之前,劍仙西征,勢大難敵,西方佛國十三位古佛以打破“六道輪回”,同歸寂滅為代價,將一十七名劍仙打入到那裏去,難道是讓那些人去享福的麽?那根本就是一個連諸天仙佛也要聞之色變的死域絕地!

如果和這樣的虛空世界貫通,後果之慘烈,恐怕還要遠超過連接血獄鬼府時。億萬裏天地改易,億萬生靈灰灰,也是尋常。

余慈從片言只語中,連猜帶蒙,得了這些信息。還有一點兒更模糊的信息,聽起來便讓人冷汗潸潸,幹脆暫時遺忘掉。現在,他只看這局面怎麽收場:

“虧著還叫它一聲前輩,還說要跑,現在往哪兒跑去?”

剛剛余慈一口叫破了那位的身份,對方沒有正面承認,但如今他已經有了十成把握。不過這家夥接觸以來,“真誠”一類的東西,實在是半點兒都欠奉,和玄黃完全是兩個極端。

此時,於舟正艱難地對抗著幽海血潮的沖擊,想把余慈移出這片區域。

余慈回神,捂住喉頭,扳正頸骨,讓氣息過得順暢些,也便於和於舟說話。然而話到嘴邊,他卻是啞然:該怎麽和於舟談起呢?難道說“別跑了,反正一會兒大夥兒全完蛋”?

刑天法劍鳴響更急,對曲無劫的攻勢沒有一刻停止過。

當然,此時的曲無劫的正身隱藏在無數重虛空之後,根本觸碰不到,斬殺留影也沒什麽意義,實際上刑天攻擊的還是剛剛架構成功的甬道,意圖破壞曲無劫的盤算。

可這有意義嗎?也許在刑天看來,能一出心中惡氣,就是意義所在,可對余慈、於舟,乃至仍在劍園周圍盤桓的上千修士來說,兩界相沖的結果不改變,不管是和血獄鬼府碰撞,還是和永淪之地沖突,又有什麽區別?

寄望於人可不是什麽好習慣,而且,還是刑天這一類的……咦?

刑天的後續攻勢讓余慈小吃一驚,劍光從海一般的幽藍顏色中跳出來,恰好繞過已經成形的甬道,虛空一斬,竟將半空懸浮的月輪劈下半邊兒。

這一擊別的作用沒有,卻便宜了某位。只聽到沉劍窟主人放聲長嘯,已經脫開了懸空明月的鉗制,單純的原道法體很難長久困住它,一息後,它化為一團灰芒,脫身出來。

刑天這手段,在余慈看來,立場詭異,使得卻是巧妙。然而曲無劫留影沒有表現出任何意外的情緒,從容的姿態真讓人討厭。他漫聲道:

“將你換給離塵宗,確實有礙你成道之機,如今你來和我搗亂,也算公平,如此,就看各自的造化吧。”

刑天不語,天地間幽藍光海則是大大收斂,自然,它不會感念什麽,而是在關鍵時刻純化劍意,要行雷霆一擊。

觀其劍勢,曲無劫留影啞然失笑:“飛仙劍訣?”

“斬妖除魔,正用得上九霄飛仙!”

尖銳諷刺的意念比瞬間迫發的劍氣還要淩厲,回應它的,是層層虛空疊障,仿佛一下子將它扔進了九天外域的無盡虛空。刑天知道,就算此刻曲無劫再怎麽厲害,也可能做到這點。可是理性是一回事兒,感情卻不免深陷其中。

“天魔故伎!”

它本不懼這手段,可見到這攻伐人心的玄虛法門,一股子邪火就無論如何也壓抑不住,劍鳴聲兇厲狠絕:“曲無劫,你真做了元始魔主座下走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