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重組

星芒跨空百裏壓下,那“入土為安”的強橫意念亦隨之而來,余慈抵禦不能,硬給壓在土層之中,一切呼吸代謝盡都停止,便如死人一般,然而他的心神卻依舊凈澈純粹,不焦不躁,無畏無懼,駐於心內虛空之中。

此時的心內虛空,早不復當初景致,甚至已算不得“虛空”,只有一團氤氳混沌之氣,翻滾不休。至於原來明月山林,小湖魚龍之屬,都化入其中,難見以往形狀。

這是之前恐懼黑潮燃燒他神魂元氣,沖擊心內虛空所致,如今雖說黑潮退去,一時半會兒還是恢復不過來,余慈暫時也沒想讓它恢復。他很清楚,眼下這片混沌之氣,即使比恐懼黑潮襲來時還要混亂,卻有勃勃生機含蘊其中,有所孕育。

於生死之間妙悟生死之機,祛生死之大恐懼,余慈此時已經是進入了傳說中“神而明之”的境界,以前所未能明白的玄妙事理,此時煥然光照,一通百通:

“借天龍真形之氣凝成心象,果然還有致命破綻。”

憑借外力,終非正道。若真是由他本人妙悟成象,與他形神混化,就不應受惑於那十方絕獄撼鬼神法。以前是天龍真形之氣太過強烈,又有許多神妙,將破綻遮蔽,如今面對真正的大能,這類問題就一下子凸顯出來,險些將他扯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現在明白,卻也不遲。”

余慈心頭靈光煥然,已是胸有成竹:“之前是我想岔了,凝成心象說難是難,說易也易,想那大道至簡,我等修士,但惟精惟一而已,妙悟生死之機,只此一條,足夠代表我十余年修行之精要,與形神契合,我便以此為根基,重塑心象,再造虛空!”

這些道理說來簡單,但若不是他在離塵宗修行數月,受朱老先生耳提面命,漸諳玄理,也不會想得這般明澈通透。但在他要將心內虛空重組成形之際,又有一個念頭跳出來:

“唔,等等,說到朱老先……我還漏了什麽!”

余慈現在神而明之的狀態甚是可貴,非但能明白許多道理,解除疑難,還有更玄妙的靈覺,時時閃爍,一旦有所領悟,便自然會附以玄理,使之骨肉豐滿。不過瞬息之間,那個模糊的念頭就清晰起來:

“生死之機是我千錘百煉而來,實實在在,以之為筆鋒,統合掌控體內億萬氣機,摹畫心象也恰如其分,可這摹畫之法理,還是太過深奧。我以粗略的陰陽三際結構,再引天龍真形之氣,僥幸成功,卻是道基不固,這正是因為我見理不明,妄走捷徑所致,若我肯潛心苦讀玄門經籍,參悟玄理,期以三年五載,未必就會如此。

“話又說回來,我入道較遲,在玄理一項上天然就有弱勢,幾位長輩使我在實證部修行,想來也是有此看法。這樣,要與我形神根基相合,摹畫心象,便要從最實證不虛處著手。何為實證不虛?自然是我最穩定者、最擅長者、最可恃者……呵,我明白了!”

原來如此!

此念萌生,便有千百靈光迸發,一聲雷響,混沌雲氣便轟然開辟,便如盤古開天,清濁分判,靈性孕育,萬物生發,雖是簡而略之,也依稀有些開天辟地的氣象,一方虛空轉眼成就,只是其中空蕩蕩、灰蒙蒙,盡是一片死寂。

余慈心神清明,絲毫不以為怪。玄元根本氣法運起,自有神意運化為手,那生死妙悟之機儼然為筆為墨,在虛空中抹畫。筆法曲折,先書了一個“靜”字。

這是清心咒,是最簡單基礎的符箓。可無論是怎麽簡單的符箓,都是匯聚神魂元氣所書,余慈周身氣血神魂便是一凝。然而此符實在不足以統馭余慈形神,晃了晃便又散掉。

余慈不管它,又是數筆勾勒,這回畫的是掌心雷,自然,此符也不夠資格,散去再畫。如此一發而不可收拾,什麽辟邪符、大日符、五雷符、七星劍符、霧流駐影符、五方通靈符等中低級符箓隨閃隨滅,數十息後,連近期所學的九曜龍淵劍符、天河祈禳咒、太乙星樞分身等一系列“諸天飛星”符箓也統統畫了一遍。

這裏沒有一個合用的,但每一次畫符、散符,那打散的符法靈光都在這一片虛空飛舞,神魂元氣亦隨之聚散。短時間內來來回回的次數多了,所用心力加劇,神魂元氣隱然已經有一個內合的趨勢,再不是那麽容易散去。如此層層堆積,到了極處,終於嗡聲震蕩,反過來沖擊余慈的心神,化為一個沖動,鼓漲他全身氣血,再動筆鋒。

轟!

這一刻,余慈神魂元氣便似都在聚在一起,筆鋒落處,心內虛空之處,驟起強光。扭曲的光波在方圓數尺之地周流如輪,嗡嗡旋轉,其邊緣鋒利如劍,而其中央處,正有一個篆文呈現。

細看去,是一個“生”字,余慈心念微動,篆文陡地模糊,等再清晰起來的時候,竟是形義變化,成了一個“死”字。如此生生死死不斷轉化,速度越來越快,多看兩回,幾乎要把人給看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