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物用

止心觀中,和余慈比較熟的人都知道,這位極受觀主喜愛的年輕人,這兩日心情不太好,變得沉默很多,似乎是練功陷入了瓶頸。但這不是什麽問題,修行路上,哪有永遠一帆風順的呢?

所以,相熟的見面都是安慰兩句,別的也不會多說。

事實上,余慈如今關注的事情和他們想象的完全不同,但確實是個極頭痛的事:

照神圖,不見了!

身前的案幾上,照神銅鑒端端正正地擺在上面。圓而無疵的外形沒有任何傷損,鏡面光潔如同剛剛打磨過的一般,青光朦朦,映面生寒。

余慈經過一次長時間的調息,靜慮心神,睜眼後,盯著寶鏡,心念發動:

“照神圖!”

一圈青色光霧蓬然擴散,映得室內光影明滅,然而,也僅此而已。

余慈長出口氣,連續兩天多次嘗試都是如此,他倒是越發地淡定。經過這兩天來的觀察,他發現照神銅鑒中,祭煉時轉化真息的功效並沒有變化,只有照神圖,像是一場幻夢那樣,消失不見,全無痕跡。

這似乎是與南松子一戰的後遺症,可是,經過兩天的祭煉,余慈感覺到,就算當時出了問題,但現在照神銅鑒的狀態很正常,不,甚至是比前段時間要更好一些。畢竟吞了那麽一個怪物當養料,祭煉時氣機交換明顯更活潑,效果也更明顯。

當然,他本人的狀態也沒問題,那點兒內傷今日已痊愈,此時正是精完氣足。

這般情況下,照神圖仍沒有出現,問題就只能出現在二者的聯系上——某個使余慈和照神銅鑒溝通,以至驅動照神圖的聯系,在那天連續的變故中斷掉了。余慈兩日來一直想要重新找回,但效果不佳。

只是,他沉默、或者說是沉思的原因並非僅此而已。如果他只是糾結於眼前的挫折,十二年的流浪生涯,早把他的豪情壯志消磨殆盡,也就絕對不可能會有今日的余慈。

其實余慈一直在思考於舟老道說過的一些話。就是當初回觀時,在西園梅林,那些讓他不以為然的言語。

當時老道說,不為外物所動的心思固然是好,但在仙路求索上,卻犯了大錯。然後便引申出“魚龍”、“取舍”之論,以茲證明。但一直到最後,老道也沒有把他說服,反因為他賭氣的話,觸發傷心事,以至失態離席。

時至如今,老道那似乎並未發自衷腸的理論中,余慈仍有許多不以為然之處,可經過與南松子一戰,他卻不得不承認,僅就“外物”而言,老道的理論要比他來得現實、看得準確。

“外物”的作用比他想象的要大,且大得多。

他依次將各類物件擺上桌面。

照神銅鑒、牽心角、純陽符劍……這是他經常使用的物品,沒有照神銅鑒,就沒有照神圖、沒有“仿先天一氣”;少了牽心角,他早早就死在天裂谷中,更別提之前抵擋南松子的殺伐神魂的手段;純陽符劍,這把利器他用得極是順手,少了這個,對敵之時,難道他還要先花段時間凝成七星劍符嗎?

至於才使用過一次的鉤索,更是直接救了他的命。

還有,他剛剛從南松子那裏得來的寶貝,還真紫煙暖玉,萬象宗的至寶,對於修行是有大用的,陰魔寄身的紅紗,想也不是凡物,怎麽說都是法器的層次。

這些物件,防身、殺敵、修行,每一樣都有它獨特的用處,每一樣用得適當,都能發揮極大的功效。

可是一直以來,他對這些、包括那些仍在他儲物指環中蒙塵的未知的物件,並沒有傾注太多心力。最典型的就是照神銅鑒和鉤索,前者他已經把每日祭煉當成了例行公事,從來就沒有想過更深入地了解一下照神圖的形成機理;後者更不必說,要不是南松子的威脅,他恐怕已經把這件寶貝給遺忘幹凈。

出現這般情形,無疑需要反省。

余慈不是無視一切外物作用的偏執狂人,也沒有真的到“不為外物所動”的層次,他只是在心中有一個標尺,分清對他來說,什麽東西是主要的,什麽東西是次要的;什麽東西是必須要爭取的,什麽東西是可以舍棄的。

以前,余慈便認為,長生術和自身的修為是主要的、是必須要爭取的;而那些外物器具相比之下就沒有那麽重要。

現在,他依然這麽認為長生術和自身修為是最主要的,也不覺得自己專注於修行有什麽錯,可是,他是不是需要分一些精力出去,熟悉所擁有的各類法器的性質、建立更穩固的聯系呢?

至少,若是又出現山道上這樣倉促的情形,他的應對可是要從容太多。

但一個現實也擺在眼前:修行必須要全情投入。即使是他如此沉迷的現在,精研《玄元根本氣法》時,也覺得時間過得飛快。一次打坐就是兩三個時辰過去;在“心內虛空”做一個功課又要兩三個時辰、再加上祭煉寶鏡、修煉符法,一天十二個時辰,當真是過如飛梭,讓他恨不能把一天掰成兩天用,這種情況下,他哪還有分心旁顧的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