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混化

事實證明,陰神並非是不可見的。但是,究竟是肉眼直接可視陰神,還是要靠照神圖才能發現,是個需要研究的問題。

余慈還想著看得更清楚,偏在這時候,眼睛開始發澀,提著的那口氣自然散掉,更有無可遮掩的疲憊之意擴散全身。小院中的影像又像是鋪了一層輕紗,模糊下去。

遭遇這種情況,余慈忽有所悟,直接拉高視角,俯瞰整個絕壁城。

丹崖和中央盆地緊緊相鄰,比照緊挨著的上城與下城,余慈果然找出了些許不同。作為白日府的根基所在,上城在照神圖上呈現的顏色,略淺了些,像是微微褪色的圖畫,又好像蒙了一層薄紗;而在下城,作為平民百姓的聚集區,中央盆地的顏色就極其鮮亮。

這種差別是極其細微的,又隱藏在五色斑斕的光影中,若不是余慈心存此念,必然難以分辨出來。而結合著以往的經驗還有眼前的實際情況,他是否可以做出一個猜想:

照神圖顯示的範圍以及清晰與否,和它映照的目標周邊,生靈個體的強度有直接關系?只不過照神圖顯示的清晰程度恰恰是反過來的,越是弱小的目標越是清晰,越是強大的目標則越是模糊。

如果按照這個理論,那一切便都有了解釋。

當然,單說強度也不準確,因為強弱是相對的概念,這裏面必須要有一個參照物。可若是真有這樣一個參照物或是標準,又有什麽能比他這個照神銅鑒的擁有者更適合的?

事情又回到一項最基本的問題上來:他自己,現在算是個什麽強度?

此念生出的瞬間,他心念移轉,一下子便從數十裏外的丹崖,跳到了這一片山林中,也就是照神圖的正中央。那裏,在山林中一塊大樹殘根上坐著的人影,正是他本人在照神圖上的映像。

余慈還是頭一回認真打量照神圖中的“自我映像”,感覺非常之奇妙。他曾想過,在他打量映像之時,映像必然也在觀察另一個“照神圖裏的映像”;而“另一個照神圖裏的映像”,則會去打量“另一個照神圖裏映像所觀察的另一個照神圖裏的映像”……如此反復嵌套,直至無窮。

可事實上,他猜測的事情並沒有發生,因為在他目光投注的同時,照神圖中的映像便似是有了靈性,慢慢擡頭,將目光投射出來,恰與他打個對眼。

這一刻,在照神圖中央,他本人的映像動起來。

裏面小小的人影好像是直立眺望,若有所思;又像是站了一個樁,松靜自然。但無論如何形容,這肯定不是他本體狀態的反映,在此刻,圖中的映像似是活了,有了自由的靈性。

余慈盯著圖中的人影,覺得那裏面有一種難以抵擋的魔力。不自覺的,傾注的心念便與其融為一體,甚至分不清照神圖內外的世界,究竟何者是真、何者是假。也在此刻,受一股不明力量的驅動,他身體震了一震,身下樹木殘根嘩地一聲崩散。

他自然站定,竟是擺了與圖中映像一模一樣的式子,氣血顛動之際,只覺得全身骨絡筋肉猛地擰成了一股繩,而所有的精血氣力都凝在一起,猛然上沖。

頂門一震,像被沖開一個口子,全身的精血氣力就這麽破體而出。

也在此時,他袖中一震,照神銅鑒像是有了自己的靈性,自發地飛出來,打著轉,越過他的頭頂,隨後,轉速倏止。當銅鏡停下的那一刻,恰是光滑的鏡面正對下來,覆住他的頂門,也將那沖擊而上的氣血之力擋下。

銅鏡“嗡”地一聲震蕩起來,正前方的照神圖也受到影響,光芒劇盛,隨即化為一團光霧,朝著頭頂銅鏡所在飛過去,轉眼融入其中。這時候,靜寂的山林中只剩下余慈和照神銅鑒,二者正發生著無比奇妙的反應。

銅鏡似乎是呈受不住精血氣力中蘊含的力量,開始顛簸不定,隨後開始了再一次的旋轉。

沒有了照神圖,頭頂上鏡子的變化,余慈應該是看不到的,可就在這一刻,他與照神銅鑒之間卻產生了真切無比的聯系。虛懸的銅鏡好像就被他握在手裏,或者根本已變成他身體的一部分。他分明感覺到,鏡面之後一個類似經脈竅穴的回路,氣血輸送過去,立刻就獲得了反應。

注入、循環、積蓄;注入、循環、積蓄……清晰的三個環節,就是這樣回環不休,將破頂而入的精血氣力全部收攏在鏡中,積蓄在“回路”中央的“竅穴”中,凝實如珠,沒有一絲一毫的泄露。

而銅鏡下方,余慈的狀態卻很不妙。氣血沖頂那一下便帶走了他所有的力量,無可抵禦的空虛感霎時擴散到全身,他現在的狀態甚至比不上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也許一陣山風刮過,便會要了他的命。

隨後,風來了,余慈的身軀在發飄,仿佛是沒了重量,要順著風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