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找到了

十天前,魔法學院開始研究一項治療法術,每天都要用不少的人體器官。這種有瀆於死者的研究不怎麽好放在白天,容易被大多數的學員知曉,所以都在晚上進行。於是每天入夜時分阿薩都會拉上一車屍體和器官,從城西送進王都中央的魔法學院。

這幾天晚上的行程也讓他很開了眼界。身處王都兩個月了,他從來就沒在晚上出去過。他以為每個地方的夜晚都和故鄉一樣,寂靜無聲,偶爾幾聲雞鳴狗吠。如果是沒有月亮的夜晚,外出就一定要帶上火把燈籠,以防一腳踩進水田糞坑,或者是摔個鼻青臉腫爬不起來,等到第二天白天才被人擡回去。

照亮王都夜晚的不是天上的月亮,而是無數的街邊的燈火。酒館的燈火和喧鬧會一直延續到第二天淩晨。穿著耀眼的女子站在路邊熱情地招呼過往行人,醉鬼歪歪扭扭地走過,不時沖進小巷一陣嘔吐。豪華的馬車疾馳,停在豪宅前,走下或者接上幾個貴族男女。

這裏夜晚的人仿佛全都有用不完的精力,花不完的金錢。歌舞,酒,美食,宴會,想盡一切辦法讓自己刺激,高興,好象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不惜把所有的生命都在今晚換取一丁點瘋狂的快意。阿薩不知道這些人為什麽會有這種錯覺。

不過他也不想去探究。即便是每天都在這同樣的街道上行走,他也感覺和這裏完全格格不入,好象踏進一個由未知的生物所統治的奇怪世界。這裏的人也盡量忽視他的存在,即便偶爾有醉鬼攔住他,想找點麻煩,一旦看見他的那張臉,也立刻連滾帶爬的跑開。

每天他從魔法學院回去得都很遲。他要等著研究結束,記下第二天要用的器官和肢體。

公爵府的位置就在離魔法學院不遠的地方。每天晚上他都會經過那裏。

小懿回來已經半個月了。但是通緝仍然在通緝,王都護衛隊的搜捕已經成為了一件例行公事。

是她沒有向父親解釋嗎?還是她也覺得我該死?她知道她的傷其實是我害她的?難道我就這樣一輩子做個通緝犯?這段時間阿薩過得很郁悶。

昨天晚上的研究進行得很久,直到淩晨時分才完畢。阿薩拿上清單,拖著空車,走在空蕩蕩的街上。整個王都只有魔法學院周圍的地段是安靜的。那些人再怎麽瘋,也不敢瘋到教會頭上來。

離公爵府還有段距離的地方,他看見兩輛豪華的馬車,穿著華麗的五男一女站在馬車外面,傳來吵鬧聲。

這本是王都夜晚的常見景象,阿薩也全沒在意,繼續在黑暗中自己走著。直到接近了,借著馬車的火光,他才認出了那個女子。

那是在護送小懿的車隊裏見過的,在克勞維斯旁邊,同樣是笑意盈盈的眼睛,輕而薄的嘴唇,和小懿差不多的相貌,大概是她妹妹。

現在她妹妹穿著一套華貴得有些誇張的衣服,頭發挽的花樣比衣服更誇張,正和幾個看衣著就知道是貴族的年輕男子爭辯。說著說著,她似乎就要往公爵府走,小辮子拉住了她的手,好象在求她,她轉身繼續大聲說了幾句,一記響亮的耳光甩在了小辮子的臉上。小辮子被激怒了,兩人對打起來。

這也是王都夜晚的常見的場景,貴族的青年男女都總愛莫名其妙地打起來,大概是精力無處發泄。這也算他們生活中一個慣有的特征。阿薩仍然是自顧自的走在街邊的陰影中。

小辮子似乎很惱怒,下手頗重,她也全不像她姐姐,竟然被幾拳打在頭上就倒了下去。旁邊幾個男子把她扶住,小辮子似乎是這幾個男子裏面的首領,命令他們把她擡上車去,幾個男子有些猶豫,小辮子大聲呵斥起來。

阿薩已經走到了他們的街對面,聽得很清楚,小辮子說:“怕什麽?我現在把她上了,難道公爵還能把我吃了?鬧出去他也沒臉,最後還不是只有把這賤貨嫁給我?”

不管這是不是常見的場景,也不能不管了。阿薩突然大聲喊:“你們把她放下,我去公爵府叫人了。”一般來說,這種人是做賊心虛,嚇嚇他們就會逃之夭夭了。

但是這幾個很明顯並不是可以一般來說的人,而且也不認為自己是在做賊,心自然不虛。小辮子怒氣沖沖正義凜然地吼了一聲:“是誰?”車上的馬夫用火把晃了一下,說:“好象是城西那個山德魯老頭的駝背助手。”阿薩現在已經是名人了,不管是哪個身份。

小辮子跌跌撞撞地走了過來,向阿薩招著手說:“你不要怕,過來,我給你說……”走得近了,阿薩剛聞到一股酒氣,小辮子突然從懷裏掏出一把匕首向他胸口猛刺過來,吼道:“我叫你去叫人。”

刀刺到一半,小辮子就感覺到手腕一緊,一扭,手似乎就沒有了。一股畢生沒有經歷過的尖銳的痛把一聲慘叫從心底一下頂到了喉嚨口,但是喉結上適時的一下悶痛又把這慘叫撞了回去。最終他只能從鼻子間發出一聲類似於豬被憋死前的哼哼,然後倒在地上抽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