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追憶似水年華(第2/2頁)

“好刀。”像是兩把鈍刀刀鋒互相摩擦切砍的難聽聲音。篝火旁的老兵醒了過來,睜著一只獨眼看著阿薩,火光映著他那張不太像臉的臉。

那張臉的半邊臉頰凹了進去,筋肉和碎了的骨頭混和了,成了一窪凹凸不平的肉,那是錘類武器留下的痕跡。另半張臉則被從額頭到嘴的一道又深又長的刀疤串了起來,間中還有幾道小點淺點的刀疤左右縱橫著,五官都被刀疤扯得有些離了原位。這是張被傷痕弄得很奇怪的臉,但更奇怪的是這個人受了這麽多傷居然還能活著。

阿薩對老兵報以一個友善的微笑。這是個在戰場上打了幾十年滾卻始終沒滾死的老兵,據說全身上下大小傷上百處。因為老是死不了,所以部隊裏有不少人稱他為‘老不死’。

“之前在哪兒做過?”看那把刀並不是正規部隊的標準裝備,老兵以為阿薩是單身的雇傭兵。

阿薩搖了搖頭,他是在布拉卡達看到有部隊招募雇傭軍才加入的。當他從卡倫多出來之後才發現在外面自由自在地生活也不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吃飯,冒險的物品都需要錢。幾乎就要考慮去找山賊入夥或去幫流氓打架的時候,看見一支偵察部隊正在招募臨時士兵,立刻就報名參加了。

這個百把人的部隊有一半都是臨時在布拉卡達附近招募的。有農民,有流浪者,似乎還有幾個逃犯混雜在裏面,不成規矩,倒也熱鬧。而這個看起來最古怪的老兵居然還是個正規的士兵。

老兵大概是睡不著,和阿薩搭訕:“小夥子看來身手不錯,怎麽想起來當兵?”

“因為沒其他事情做,其實我正想去當強盜。”阿薩說老實話。

老兵卡卡地發出一聲類似把鍋打爛了的笑聲,阿薩注意到他的喉嚨上有一道傷痕,大概把聲帶也弄傷了。“小夥子有意思。其實有些時候當強盜也比當兵好,至少沒當兵的危險。強盜打得過的就搶,打不過的就逃。當了兵,明明應該逃的時候長官說不定還叫你沖。”

“那你不沖就是了,該逃就逃啊。”

“違反軍令,長官可會砍你腦袋。”

“那就只有先把長官的腦袋砍了,然後再逃。”阿薩自己想當然爾的回答。

老兵卡拉卡拉地又笑上一陣:“哪有這樣的兵。”

“明明知道去送死,還被別人指揮,哪有這樣的人?”阿薩覺得不理解。“當然是要想辦法活下來了。叫我去送死,他怎麽不先上去死給我看看?”

老兵搖了搖頭,僅存的獨眼露出茫然的眼神,扭曲的五官抽動了一下,成為一個旁人人無法理解的扭曲表情,喃喃說:“當了兵,就是這樣了。”

傳來卡啷卡啷的聲音,阿薩知道是隊長桑德斯來了,只有他才會現在還穿著鋼甲巡邏。

“怎麽還不睡覺?明天可還有任務。”桑德斯隊長依然是裝備齊全。一身鋼甲,頭帶鋼盔,左腰配劍右腰掛盾,這些東西仿佛長在他身上一樣,從不見他脫下來過。盔甲和盾上面都有一個聖十字的凹紋,阿薩聽說那是聖騎士團的標志,而聖騎士團連在他故鄉那個呆板沉悶的地方也是無人不曉的,那是帝國最強的一只部隊。

“我們正在交換當兵的心得體會。”阿薩還是說老實話。

“隊長您怎麽還不睡?我們馬上就睡覺了。”老兵怕阿薩胡說起來,連忙接過話題。

桑德斯點點頭,很和善地說:“我巡視一下。”他的語氣和表情很隨和,甚至連長相都讓人覺得有點莫名的親切。這個年輕隊長在正規士兵中威望很高,和阿薩一起被雇傭來的其他人則有點不以為然。

低下層的平民通常對貴族都沒什麽好感,沒有討厭已證明這個年輕人很有親和力了。不過阿薩倒是對他頗有幾分敬畏的,雖然沒見過他動過手,但是看得出這個隊長比自己厲害得多。

桑德斯看了看阿薩,問:“你是那個在征召的時候打倒過四個步兵的新兵嗎?”征召士兵的時候要和幾個步兵較量,看是否有足夠的體力和戰鬥力。阿薩很輕松地就把幾個比他塊頭大得多的士兵放倒了。

“是。”阿薩回答。桑德斯點點頭,用贊許的口吻說:“你的身手很不錯,好好幹,一定可以做好的。”

雖然阿薩在和老兵交談後就對當兵這個職業有了很大的疑問,但也情不自禁很賣力地點了點頭。

看來並不是所有貴族都那麽傲慢討厭的。聽到誇獎總是會讓人覺得很高興,何況阿薩已經忘記上一次被人誇獎是什麽時候了。

營地外面的警戒哨聲突然響起,尖銳的聲調把荒野夜色的寂靜撕成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