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主仆、翁婿、連襟

二太太被老太太訓斥了一頓,咬著牙出了壽安堂,這院門一出她身子就是一挺,扶了扶頭上墜著紅色寶石的金釵,便又是一副當家太太的氣派模樣。

在廊下被小丫鬟們侍候著吃茶,打扇的鄭家的連忙放下細瓷杯子,趕上來彎腰伺候,“給太太請安。”

二太太居高臨下地看了她一眼,略點了點頭,道:“五丫頭出門那一日,我給你的那匣子可放好了?”

鄭家的忙回道:“放好了,悄悄放的,保準誰都不知道,放好了之後我還特地吩咐了我那內侄去擡的箱子,一路上都沒經過旁人的手,安全送到陳家了,保準五姑奶奶第二天一收拾衣裳就能看到。”

“嗯。”二太太保養得很好的白皙手指輕撫過衣裳上的金絲繡紋,滿意地頷首,道:“你等下再去一趟大房,跟大嫂和五丫頭說一說這事,就說是家裏給的添妝,讓她好好收著。”

“若是再問,就跟她們提一提老太爺和姑爺中舉的事,說一說老太太的嫁妝單子。大嫂那人自視甚高,老太太的嫁妝又是家裏不能提的事,這一說她就明白了 ,也不會再找老太太問。”

說著她得意地笑了,“哎呀,也怪我,前陣子忙起來忘了這事,請她多擔待。”

鄭家的嘻嘻笑:“太太英明神武怎麽會錯呢,這事都怪老奴,逢著姑娘的喜事多喝了兩口馬尿竟忘了告訴姑娘這般重要的事,該打該打,萬幸沒耽誤事,請大太太和五姑奶奶恕罪。”

二太太也笑著,心想大房就那麽兩個小莊子,大嫂頭上那一根金釵都戴了十幾年了也不見換,母女兩個除了公中也不見置辦其他細軟,可見日子定是過得結結巴巴的,五丫頭看了那一匣子銀票豈能不動心?

自己再一說是給她的添妝,那死妮子定會美滋滋地把銀票收起來,將來哪怕要給陳文博使也是打著她的賢惠名,事發之後就是一個侵占原配嫁妝的把柄,看她怎麽給兩家交代!

至於匣子裏頭有多少銀子,過幾年、十幾年後這事誰又說得清楚呢?

二太太只覺得揚眉吐氣,又吩咐鄭家的:“青莊那事兒,你讓大管家從賬上支三百兩銀子送去,務必請師爺多多擔待。就說,”頓了頓,道:“就說咱們姑爺從京城回來再請他喝茶。”

鄭家的這回聽著就認真多了,連連點頭:“太太您放心,定不會忘的。”

二太太點著頭,順口又說:“讓他們以後做事都機靈著些,再有下回可不能輕饒了!”

鄭家的懷揣著莊頭媳婦給的銀兩,笑著勸了兩句,“前些日子真是稻子缺水的時候,也是為了府裏,不過踢了幾腳,誰知擡回去竟死了呢……”

“沒準是假的呢,哪有躺床上大半月才死的……”

聲音逐漸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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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頭,劉家的二老爺一邊走著一邊給陳世文說著府裏的西席,“怎麽不見慧姐兒和康哥兒?你很該把康哥兒帶來。”

“府裏新聘的西席田秀才是個有大文采的,詩詞歌賦樣樣精通,奈何在雜文上不成章法這才沒考上舉人,我便聘了來教導遠哥兒,這才不過短短半年遠哥兒便能將《千字文》倒背如流!”

“為父這個欣慰啊,假以時日我們劉家也能再出個舉人進士了,了了父親的遺憾,對了這田秀才還與賢婿你有一番淵源呢。”

陳世文一直落後兩步含笑聽著,聽他這麽一說想了想便道:“田秀才?可是我當年求學的那家私塾?他老人家如今已是耳順之年了吧?”

“對對對,賢婿不愧是過目不忘的,這麽些年了都還記得,田秀才剛過完六十大壽!他年紀大了精力有些不濟,便把私塾關了想找個人家做館,可巧被我遇上了,也是遠哥兒的緣法。”二老爺捋著長須得意洋洋。

陳世文的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了田秀才的資料,此人信奉讀書百遍其義自見,極推詩賦,對經義及時策大加貶斥,認為有辱斯文。他兒時在他的書塾裏學過一段時日,其雖有些迂腐但教導個蒙童是夠了的,但並不適合康哥兒。

當下便道恭喜。

“哈哈哈同喜同喜,賢婿我正想跟你說呢,康哥兒眼下快要四歲了,也是時候開蒙讀書。你就把他送了來,功課有田秀才教導、日常有你嶽母照應,那是再好也沒有了!”

陳世文笑了,“勞嶽父嶽母惦念,這是康哥兒的福氣,只是我這些年外出求學,都是康哥兒在祖父母、爹娘膝下盡孝,方能撫慰長輩們的思子之心。若康哥兒也離家求學去了……”

“我心難安,實在是不能讓祖父、爹娘思子垂淚,讓長輩日夜惦念是我的大不孝,如此便只能心領了。”

“這……”劉二老爺語塞了,康哥兒如今在陳家是代父盡孝的,總不能說不要在祖父母身邊盡孝了,來外祖父母家中盡孝吧這種話。他看向兒子,示意兒子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