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送行(第2/5頁)

“什麽意思?你怎麽知道?”聞時問。

“我確實知道。”張婉有些出神,輕聲說:“我看到過。”

謝問:“當時為什麽不說。”

張婉:“因為有點顧慮……”

她那一世其實命不算好,出生便死了娘,三歲又死了爹,在屋裏摟著屍體胳膊過一天一夜,才被隔壁鄰裏發現,抱了出來。

但她又是幸運的。村子裏有個啞女,自己的兒子剛出生不久就被人偷了,苦尋無果之下死了心,見她孤苦伶仃,便好心收了她,當成親女兒養。

啞女為人溫婉,對她照料有加,教她女紅、教她編織。粗重活卻始終不讓她幹。村子裏其他人也熱情和善,知道她們母女倆日子不容易,總會幫襯一下。

那一世的張婉體質異於常人,天生通了一點靈竅。小小年紀就可以幫村子裏的人看房看宅、掐算天時了。

她有幾回夜半醒來,看見啞女夜半對著一只小鞋悄悄抹淚,知道對方還是掛念那個丟了的兒子。便偷偷排算了一下。

算出來的結果很奇怪,總顯示啞女的兒子就在村子裏。

這簡直就是鬼故事,換誰都會嚇一大跳,胡亂猜測些有的沒的。

但那一世的張婉性格沉靜,算出這種結果也不敢貿然告訴啞女。

她記得啞女說過,兒子脖頸後面有一塊拇指印大小的胎記,便天天在村子裏外盯著年紀差不多的人看,下田的時候,也常會注意,生怕哪天挖出些什麽來。

柳莊總共就那麽大,她盯了幾個來回也沒有結果。既失望又松了一口氣。她思來想去,把問題歸結為為自己能力有限,算出來的東西並不準確。

天下之大,啞女心心念念的兒子,應該還在某個她不認識的地方好好長大。

“我那時候常會做一些夢,稀奇古怪,偶爾會帶一些預示。”張婉說,“那些預示幫我、還有一些人躲過不少事。”

就是因為成功躲避過很多次,她便有點盲目自信了。覺得災禍麻煩來臨之前,自己必然會夢見些什麽,時間也總是合巧,來得及做點什麽。反之,只要沒夢見,就必然不會有大事。

“偏偏那次不一樣。”張婉回憶道:“那天也是夜裏……”

柳莊接連下了很多天的雨,夜裏也不見停。每到這種大雨天,村裏就格外安靜。雨聲催人困,所有人那天都睡得極熟,除了張婉。

她前半夜睡得還不錯,後半夜卻忽然陷進了夢境裏。

她夢見了一片跟柳莊相似的村子,也靠著山,村邊也有一條官道,道旁有間驛站,立著拴馬樁、支著茶酒攤。

那裏也下著雨,雷電不息。她看見兩個穿著棕褐色衣袍的青年從村子裏跑出來,在無人的拴馬樁旁邊躲雨。

個子矮一些的那個絞著衣服上的水說:“你又是從哪得來的消息,這山要塌?莊師兄那裏聽來的?”

另一個高一些、也結實一些的人說:“沒提,他只說這幾天就不下山了。別管我消息怎麽來的,反正是真的,否則你說說為何莊師兄和鐘師兄好巧不巧就這幾天不下山?”

他反問完,自顧自答道:“避禍嘛。”

矮個子信了七八分,臉色有點差,但還是說:“那……那也無大事吧,山上那幾位都知道了還怕甚?”

“知道又怎樣。”另一個人挽著袖子,頭也不擡地說,“你何時見他們插手過這些。”

矮個兒臉色更差了:“可——”

“再者說,山上山下從來都分作兩處,山上弟子才是真。山下不過是……”高個兒挽好一邊袖子,抽了根布條,用牙咬著栓緊:“不過是驅散不掉便放養著的庸碌之輩。山下的災禍,左右鬧不到山上,何須費事來管呢?”

“話不能這麽說,你以前不是說要勤加苦練,爭取早——”

高個兒不太高興地打斷道:“那都是幾歲的胡話了,陳芝麻爛谷子。”

他拴緊另一邊袖子,又問矮個兒:“你我就是這村裏長大的,村子姓張,咱倆姓張,山下也有不少弟子都是張姓出身,本就是一家。我之所以拉你,沒找旁人,是覺得你我親如兄弟,你也重情重義,不是那些整日把自己往無情之道上修的假仙。”

矮個兒被他這番話弄得惶恐不定,臉色發白:“怎麽叫假仙,你近日是碰見什麽事了?怎的句句是刺。”

“憋久了而已。總而言之,現今村子要遭禍端,而且是大禍。你就說,救不救?”

“救!但是怎麽救?”

“找座卦象相近的荒山,轉過去便是。”高個兒說。

天上炸下一道驚雷,照得他們臉色鬼一樣白。矮個兒嚇了一跳,沒聽太清,再想詢問,高個兒已經走進了雨裏。

他找了一圈方位,最終在某一處蹲下來,從懷裏掏出了紙符。低頭的時候,露出了後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