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失蹤

這個荒村的夜晚從來都不平靜。

陸文娟說, 之前誤入這裏的客人,呆上幾天就會越來越古怪。沖動、易怒、暴躁,哀怨。好像所有內心深處的東西都會被這片土地勾出來。

這點聞時他們並不意外, 畢竟這裏能爬出滿村的惠姑, 比籠渦還要麻煩得多。

陸文娟還說, 客人大多都是在夜裏出的事。她就曾經見過一個女人在一個暴雨的夜晚中邪似的沖出門去,攔都攔不住。

“結果呢?”

“你們見過門外什麽樣吧?”陸文娟說,“一到雨天,不止那些東西會爬出來, 門外還會變得像鏡子一樣。結果就是她沖出去了,然後再也沒回來。”

像鏡子是因為門外是死地。至於為什麽中邪似的沖出去, 恐怕跟心魔脫不了幹系。

所以從那之後, 陸文娟便給每個誤入這裏的人喝餃子湯。她在裏面加了藥,能讓人睡得死一點。

“再怎麽也比死無全屍,不明不白地消失在世上, 要好得多吧。”陸文娟說。

她的初衷很好,可惜,精心籌備的餃子湯對聞時他們不起作用,該醒還是醒,該入心魔還是入心魔。

所以當夜幕降臨的時候, 屋裏這群人就開始發愁了——

分房間是個問題。

陸文娟樓上四個房間,張大姑奶奶必然獨占一間, 誰都不敢跟她拼房。周煦很可能被村長帶走當祭品,作為長輩, 張雅臨必然得看著他, 所以他倆一間。

原本剩下四個人也很好分,聞時夏樵“兄弟”倆一間, 謝問老毛一間,理所當然、

偏偏夏樵關鍵時刻反了水,要跟老毛睡。

聞時盯著他,蹦了兩個字:“理由。”

夏樵慫得有理有據:“哥你知道的,我容易入心魔,根據前一晚的經驗,心魔還都跟你有關。萬一我一睜眼,好幾個你躺在旁邊……”

他試想了一下那個詐屍場景,認真地說:“那我可能當場就過去了。”

聞時:“……”

夏樵:“就算沒過去,我嚇瘋了的時候什麽事都幹得出來,而且會斷片兒的,我不知道會不會連打帶踹幹點什麽。要是分不清誰是誰,那就要命了。”

那確實很要命。

因為心魔這個東西,最好的辦法就是在剛出現的時候立刻絞散,但凡稍有猶豫或心軟,那就很可能再也出不來了。持續得越久,越難以分清幻境和現實。

這與強弱無關,就算是聞時,都有點怕這種東西。

畢竟最難控的就是人心,也沒人想變成瘋子。

所以夏樵的理由聞時沒法反駁,但這不代表聞時不想打他。

結果這個二百五又說話了:“幸好哥你沒有心魔,不用避開什麽。我看謝老板好像也沒事,剛好你倆一間嘛。”

聞時:“……”

籠裏的時間依然忽快忽慢,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夜半深更。

外面嘩嘩下著雨,其他房間的人早已不知不覺睡著了,就連跟山神有緣的周煦都打起了不輕不重的呼嚕,也不知道是陸文娟那碗餃子湯的效果,還是這個村子夜裏特有的效應。

所有人都在夢裏……

除了聞時和謝問。

他們呆在二樓最角落的房間裏,一個站在老式的雕花窗邊,一個抱著胳膊斜倚著床架……參禪。

屋裏是不可言說的靜默,像一種無聲的對峙。

雨水斜拍在模糊的窗玻璃上,隔著木框的縫隙傳來泥土的潮味。聞時朝窗外看了一眼,看到的卻是屋裏的影子。

謝問半垂著眸子,好像在看他,又好像只是看著虛空中的某一點。

玻璃上蒙著水汽,分辨不清楚。

聞時眯了一下眼睛,就聽見謝問說:“困了為什麽不睡?”

他確實困了,眼皮發沉,懨懨地強撐著,所以回話幾乎沒過腦:“你說為什麽。”

謝問愣了一下。

他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

夏樵下午才說過,沒有心魔就不用回避什麽。他現在這句話,幾乎是把自己遞了出去。只要順著再逼幾句,那些掩藏的東西就會毫無保護地攤開來。

這實在不是他平時會說的內容。

只怪這個籠太過特殊,會讓人變得古怪。又或者是困倦之下的沖動作祟,泄露出了一絲絲本心。

說完他就後悔了。

因為這世間有些事就是這樣,不戳破還能說一句心照不宣,戳破了,或許連心照不宣都只是虛影。

聞時偏開視線蹙了一下眉。他正想岔開這句話,卻透過窗玻璃,發現謝問的反應有些奇怪。

他聽了聞時反問的話,目光有一瞬間的遲疑,似乎朝旁邊偏了一下,不知道是在看向什麽。

聞時朝那裏瞥了一眼,空無一物。

而等回過神來,謝問已經近在咫尺。

他來得無聲無息,聞時呼吸滯了一下,脖頸的線條都繃緊了。

“你……”

聞時差點以為自己又進心魔了,下意識朝床架邊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