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舊習(第2/3頁)

沈家大徒弟卡在窗框上的根傀線忽然動了一下,像是被人從那頭拽了一下,操控著繃緊了。

大東以為要不了幾秒,沈家大徒弟就會順著這根退路重新爬上來,結果並沒有。

那根銀絲一般的傀線忽然靈活地動了幾下,垂懸著的那段就繞出了一個輪廓。

可能是大東的表情過於離奇,夏樵他們的注意力也被吸引過來。

“這……繞的是個什麽?”孫思奇小心翼翼地問。

“楓葉?”大東一臉古怪。

“不對吧,比楓葉長。”

“手!”周煦說。

“好像真是。”

眾人恍然大悟,然後氛圍就更古怪了。

因為那段線並不長,繞出來的手也有點小。怎麽說呢……怪萌的。

然後那只不大的手就沖他們招了招。

大東:“……你們覺得這玩意兒什麽意思?”

周煦:“好像是讓我們過去。”

大東:“去哪兒?”

周煦:“這不是廢話麽,去下面啊。”

孫思奇都懵了:“怎麽去?”

周煦:“跳啊。”

眾人靜了一瞬,大東盯著那只手,忽然說:“我怎麽覺得瘆得慌呢,你哥……看著挺冷的一人,還會這樣呢?”

夏樵默然片刻,連忙搖頭說:“不不不不,絕對有問題,我哥不這樣。”

結果剛說完,謝問的嗓音就響了起來:“是他。”

“誰???”夏樵茫然回頭。

謝問看著那只手,又轉頭咳了幾聲,轉回來的時候眼裏含著未消的笑。只是擡眼說話的時候淡了一些:“還有誰,你哥。”

“你確定???”夏樵還是不太相信地看著那只手。

謝問:“確定。”

老毛是個特別配合老板的人,謝問一點頭,他已經走到了窗邊。看那架勢,就要往下跳了。

大東拽了他一把,懷疑地沖謝問說:“你怎麽知道?”

他怎麽知道?

他教的。

老毛把自己的手抽回來,木著臉在心裏答道。

準確來說,不叫“教”,是哄騙。

聞時小時候很悶,因為曾經很長一段時間裏,總有人管他叫“惡鬼”。

山上的幾個親徒知錯就改,被塵不到點過一回,便沒再傳過類似的話,但山下人多,悠悠之口堵是堵不住的,總有那麽一些不知實情的人,一傳十、十傳百,悄悄地說著那些不中聽的話。又總有那麽幾句,會傳進聞時耳朵裏。

小孩兒很靈,也很倔,聽到什麽都藏在肚裏,從來不說。只會在練完傀術功課之後,在聽松台最高的石塊上悶頭坐一會兒,薅金翅大鵬的鳥毛。

塵不到以前放傀沒有定數,需要的時候信手拈來,什麽東西都能操控驅使。一片葉子、一根枯枝、一朵花、甚至一抹霜雪,他背手一撚就能成移山削物的傀,連線都不用。不過大多數情況下,他不需要。

老毛是他第一個長久放在身邊的傀,為了哄一個掉眼淚的小徒弟。以至於堂堂金翅大鵬,翅膀一扇能掀半座山,利爪如刀、威風凜凜,初亮相卻是以一個小鳥啾的形象,不足半個巴掌大。

其實傀這種存在,並沒有“長大”這種說法,該是什麽樣,放出來就是什麽樣。但他這只金翅大鵬,愣是體會了一番緩慢生長的感覺。

老毛記得很清楚,那時候他被迫偽裝成毛茸茸的一小團。聞時年歲不大,坐在山巔的石塊上,也是一小團。

因為皮膚白的緣故,像個雪堆的小人。

他就站在雪人的肩膀上,蜷著腦袋打盹。總是沒打一會兒,就被雪人薅下來摸頭。

聞時小時候不愛說話,但有很多小動作。悶悶不樂的時候、開心的時候、饞什麽東西卻不啃聲的時候、不好意思的時候。

都是無意識的,他自己不知道,塵不到卻看得清清楚楚。

別說塵不到了,時間久了老毛都能懂。

老毛看得懂卻從來不說,他一直兢兢業業地扮演著一只會長大的小鳥,沒到時候堅決不說人話。

但塵不到不同,他以逗小徒弟為樂。

每隔一段時間,塵不到就會在某個不經意間,以一種“又被我抓住了”的口吻,戳穿聞時的某個小動作。

雪人臉皮薄,一戳穿就變紅了。但他講不過別人,只能仰著臉跟師父無聲對峙,然後過幾天,悶不吭聲把那個小動作改掉。

再過幾天,又會多出一個新的小動作。

薅金翅大鵬腦袋的習慣,就是這麽來的,還持續了很久。那段時間裏,老毛總是慶幸,還好傀不會禿。

不過聞時的悶悶不樂每次都撐不過半天,就會被塵不到以各種方式引開注意力。

有時是教一些新的東西,有時是拿好吃的饞他,有時幹脆袖擺一垂,滾下幾只貓貓狗狗,鬧作一團,擠擠攘攘去拱聞時。

老毛親眼見過五只小貓勾著聞時的衣服把他當樹那麽爬,而聞時一動不敢動,幽幽地看著塵不到,什麽“惡鬼相”、“臟東西”都被拋諸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