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0章 師夷長技以制夷

“《三字經》學了多少?背到那一段兒了?”季宗布根據沈隆的年齡還有胡總管先前說的話猜測,他估計這孩子之前怕是沒學到多少。

“我給您背,‘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沈隆麻溜地背了起來,一口氣從開頭背到了結尾,“‘……勤有功,戲無益,戒之哉,宜勉力’,季先生,我背的怎麽樣?”

“好,全篇一千一百四十個字,沒有一個錯的!”季宗布忍不住為之擊節叫好,就算是入門級的《三字經》,在沈隆這個年紀,能做到一個字不錯的還真不多。

沈隆其實還有點心虛呢,還好把持住了,沒一順口把“道鹹間,變亂起。始英法,擾都鄙。同光後,宣統弱。傳九帝,滿清歿。革命興,廢帝制。立憲法,建民國”這幾句給背出來,不然季宗布還不得給嚇死?

要知道《三字經》誕生於宋代,其後經歷過多次修訂,沈隆還是在研究清末歷史資料的時候瞅過幾眼清代的版本,要是按照現代流行的版本背誦,肯定會出問題。

季宗布原先只是聽說白家找塾師,一時興起想到了那個膽大的孩子,沒想到竟然遇到個神童,這下就越發琢磨著要好好教育沈隆了,“《三字經》既然都會背了,那《百家姓》估計就更不用說,再背背《千字文》吧!”

《三字經》與《百家姓》、《千字文》並稱為中國傳統蒙學三大讀物,合稱“三百千”,難度也是依次遞增,《百家姓》最簡單,《千字文》最難,季宗布見沈隆背會了《三字經》,就直接把難度提升到《千字文》。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簀,辰宿列張……孤陋寡聞,愚昧等誚,謂語助者,焉哉乎也’。”沈隆同樣一口氣麻溜地把一千字的千字文背了下來。

“好好好!”季宗布算是如今旗人裏面少數爭氣的,遇到了這樣聰明的神童那裏還能按捺得住?對他這種讀書人來說,教出一個得意的弟子,那也是人生一大幸事,“還學了什麽?《論語》讀過多少?”

要說這《論語》,我絕對能當你的老師啊,不過沈隆也沒太過顯擺自己,他現在怎麽說也只是個孩子而已,顯擺太多那可就過了,於是搖搖頭道,“只背會了幾篇。”然後給季宗布背了《學而》、《為政》、《八侑》三篇就算了,沒有繼續往下背。

“聽說你以前生性頑劣,從來不好好念書,有這樣的成就已經算是不錯了,但業精於勤荒於嬉,既然你有這個天分,就得好好把心思用在讀書上,不能再浪費時間了!既然你已經開始學《論語》了,那我就從這兒開始給你將吧,今天先講講《為學》一篇的意思。”季宗布現在是恨不得馬上把自己畢生所學統統傳授給沈隆。

然而沈隆卻沒啥心思去學,“季先生,我不要學這些,你還是教我洋人的學問吧!”哎呦喂,要是繼續跟你學國學,那我可是難受死了,要是遇到你講得不對的地方,我到底是指出來還是裝作沒聽見呢?

“你為什麽就這麽想學洋人的學問?”季宗布好奇了,這已經是沈隆說得第二遍了,由不得他不重視。

“現在咱們不是打不過洋人麽?我在院裏打不過其它人的時候,都得好好琢磨下他是跟誰學的功夫,都學了些什麽功夫,然後下心思把他學的東西學會再打回去,現在既然咱們打不過洋人,可不就得學洋人的學問麽?”沈隆回答道。

這個回答讓季宗布當場愣住了,看來沈隆許久才苦笑道,“師夷長技以制夷,一個孩子都懂的道理,偏偏朝廷上上下下那些要員沒一個懂啊,你說這到底算什麽事兒?”

1842年《海國圖志》問世,作者魏源在該書《原敘》中指出著書目的,“是書何以作?曰:為以夷攻夷而作,為以夷款夷而作,為師夷長技以制夷而作。”所謂“師夷”主要是指學習西方資本主義各國在軍事技術上的一套長處,而“夷之長技三:一戰艦,二火器,三養兵練兵之法。”

所以“師夷長技以制夷”這句話已經誕生好幾十年了,只可惜這幾十年時間裏,卻很少有人真正認真學習西方的技術,沒辦法,中國的歷史實在是太悠久了,慣性不僅存在於物理運動中,同樣存在於社會活動中。

千年不變的政治體系讓上層社會的思維漸漸固化,縱然又少數有識之士大聲疾呼,他們也很難轉過彎來,就算有人轉過彎來,也無法同延續千年的利益集團做鬥爭,因此非得把這個國家砸得稀巴爛才能浴火重生,這是此後百余年的歷史早已證明了的答案。

“好吧,就沖你這句話,洋人的學問我教你了!不過咱們自己的學問也不能忘啊,須知‘以中國之倫常名教為原本,輔以諸國富強之術才是正路。’這就是歷史的慣性了,就算季宗布這樣留過洋見過世面的,也只把西方的科技當成工具,根本不明白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相互作用,要想真正趕上西方,不徹底改變現有的體系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