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1章 土匪

東邊的太陽才剛冒出頭來,沈隆現在站的位置是通和染坊的門口,夥計們剛剛卸了門板準備開張,都是做熟了的事情,動作麻溜卻又一點兒也不嫌慌亂。

陳壽亭父母早亡,以討飯為業,在冬天熬不過去的時候,裝暈倒在了通和染坊周掌櫃的家門口,他知道周掌櫃人善想奔一條活路,也正如他想的那樣,周掌櫃收下了他,把他當做義子養活,陳壽亭也因此認識了周掌櫃的女兒采芹,這麽多年下來倆人早已情投意合。

陳壽亭腦子活絡,偷偷學會了染坊劉師傅的手藝,並說服周掌櫃辭了他,自己獨當一面,又是招攬客戶又是染布的,因為他手藝好,為人實在,通和染坊漸漸做大,周村原有的眾多家染坊,漸漸被擠垮,那些還沒垮的也感覺到了危機。

就在這時候,一個人穿著孝袍騎著騾子朝這邊跑來。沈隆向街心走了一步。那人見了沈隆,放慢了速度,沈隆擡手抓住了韁繩,問那人,“四哥,這是怎麽了?”

那人下來,先是一笑,“六弟,笑話來了,我那老東家死了,這個王八蛋,七十二了,硬冒充二十七的,前天才又收了丫頭進屋。你想呀,那丫頭才二十一,正是十八路彈腿橫著練的年紀,那老家夥怎麽能抗得住?昨天晚上興許是一招沒接好,得了馬上風,死挺了。六弟,這回出氣了吧?”

沈隆笑著說,“論說劉老爺這個年紀,輕來輕去的,練太極還馬馬虎虎,再唱這個是他娘的作死!快去報喪吧。回頭過來喝茶,四哥。”

四哥一笑,上了騾子,“我走了,死了老王八蛋,管得興許就沒那麽嚴了。回並沒有我還得找你殺兩盤。”說罷,打騾子而去。

沈隆笑容頓收,回身對柱子說,“柱子,備火紙,我去吊喪。”

柱子納悶,“六哥,你要飯的時侯,他見你一回,踹你一回,怎麽還給他吊喪?我要飯的時侯他也踹過我。真不是東西。”

沈隆回過身來,“兄弟,該咱們踹他了。”沈隆帶著柱子前去吊唁一番,算是替陳六子出了一口惡氣,順便還給這家供應布匹賺了一筆。

然後一轉眼沒多久,滿清就垮台了,周村的人也變了模樣,有禿頭,分頭,背頭。老年人剪了辮子之後,任頭發散在腦後,成了半毛,沈隆則根據自己的喜好剃了個寸頭,顯得格外精神。

這天是通和染坊重新開業的日子,周家的通和染坊已經煥然一新,門面新裝修過,門板上黑漆熠熠有光,當初的那塊舊招牌也成了金字,並且門市兩邊還有了對子:“籌來天南海北色,嘉惠街坊四鄰人。”黑底綠字,出自周掌櫃之手,經過多年的磨練,寫得還挺不錯。

今天第一天開張,人來人往,生意興隆。周掌櫃站在門側,見人就作揖,眉開眼笑兼揚眉吐氣。周掌櫃氣色光潤,上身穿著祚絲綢帶內襯的馬褂,下身是長開衩的跨馬裙,禮服呢皮底尖口鞋,神采奕奕。

沈隆站在櫃台外的店堂中央應酬生意。上身穿著波斯青對襟細布便褂,腳上是白底黑幫的“踢死牛”布鞋。“一刀裁”的短頭發,眉清目朗,幹凈利索,人很精神。

鞭炮過後,顧客紛紛湧進門來,沈隆笑臉迎了上去,店裏的夥計也開始忙活起來;街對面的鄉親們則滿是羨慕地議論著。

他們說起了周家這幾年的興旺,將功勞都歸在了陳六子身上,說通和染坊能有今天都是陳六子幹得好,周掌櫃當年做下的善事得了厚報。

也有人說起陳六子的仁義來,當年八叔看著陳六子凍得不行,就讓他到家裏暖和了一宿,然後陳六子每年八月十五是五色的禮,到了年下,整個的後肘給他送,這種知恩圖報的行為得到了大家夥兒的一致好評。

但是在這一片祥和之中,也不是沒有人不高興,比如通和染坊隔壁大昌染坊的王掌櫃就很郁悶,同行是冤家,通和染坊的生意越好,他的大昌染坊生意就越差,眼看著自家的生意就要被擊垮了,王掌櫃可是擔心地不行。

情急之下,王掌櫃想了歪招,請沈隆過去喝酒,然後想要收買沈隆,讓他把通和染坊的價格提上去,這樣他的大昌染坊才能繼續有生意,為此他願意拿出兩成的利潤給沈隆。

沈隆自然不會把這點小錢放在眼睛裏,毫不猶豫地拒絕了王掌櫃,等回到通和染坊,又把這事兒給周掌櫃一家說了。

王掌櫃見收買不了沈隆,於是只好聽從他小舅子的計劃,打算找幾個土匪綁了沈隆,嚇唬嚇唬他,讓他把價格調上去。

這天,沈隆出門去收賬,他先去了趟鎖子叔那兒,鎖子叔是陳六子的救命恩人,他當初救了陳六子一命,陳六子當時就發誓,等自己有錢了就養他一輩子,他也是這麽做的,給鎖子叔租了房子,讓糧店四時供應他細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