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6章 李奎勇的家

“我羨慕迪安,喜歡那種‘在路上’的感覺,那無非是要體驗一種自由自在的生活方式。”這句話可以說是鐘躍民對自己人生追求的宣言。

在陜北插隊遇到秦嶺時,他也說過,“凱魯亞克的那句話說的真好,我還年輕,我渴望上路。帶著最初的激情,追尋著最初的夢想,感受著最初的體驗,我們上路吧。”

回到京城和周曉白重逢,他說,“除非你和我一樣,自願選擇過一種‘在路上’的生活,你行嗎?”鐘躍民始終保持著這樣的信念,他有能力也有資本過這樣的生活,可周曉白卻不一樣,一直到多年之後,她才從鐘躍民的影響中恢復過來。

沈隆受了她的恩情,不願意她這一輩子糾結那麽久,所以才專門過來說了這麽多的話,不管是周曉白做出改變也好,還是果斷醒悟過來也好,總歸能好一些。

沈隆繼續說道,“既然你那麽喜歡他,看看這本書終歸沒什麽壞處。”

鐘躍民在多年之後看到《在路上》的時候,才恍然發現,自己遵循多年的信念全都在凱魯亞克這本書裏。

說完沈隆站起身來,“好了,今天就說這麽多吧,我該回醫院去了,等我去陜北之後會幫躍民早點去當兵的,你也好好想想這事兒。”

“我知道了,我一會兒就去找這本書好好看看。”周曉白醒了過來,聽沈隆這麽一說,她方才醒悟,自己對鐘躍民了解的還是太少太少了。

從公園出來,倆人分道揚鑣,沈隆回醫院,周曉白也沒去鐘躍民家,她去找來沈隆說得那本《在路上》,在家整整看了好幾天。

看完之後她的臉上沒了笑容,搞得周鎮南還以為出什麽事兒了,被周曉白以即將離家,舍不得他們應付過去。

在周曉白離家參軍的前一天,鐘躍民在家裏給她送行,如果是以前,周曉白肯定會感動不已,甚至是受寵若驚,可看完了《在路上》,對比主人公和鐘躍民的言行,周曉白覺得正如李奎勇說得那樣,自己恐怕很難拴住鐘躍民了。

鐘躍民家的客廳裏靜悄悄,留聲機的印象裏傳來柴可夫斯基的《憂郁小夜曲》,兩個人的心裏都有淡淡地憂傷在流淌。

鐘躍民和周曉白每人手裏拿著一杯紅葡萄酒,他們默默對視著;鐘躍民舉杯道,“曉白,明天你就要走了,我為你踐行,幹了這杯。”

周曉白目光迷離,“別幹,喝一口,好麽?”

“為什麽?”

“杯子裏的酒沒了,宴會就要結束了,可我不想讓它結束。”兩個人各自飲了一口。

鐘躍民嘆了口氣道,“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周曉白一沖動,差點就要固執地反駁,“有,就有不散的宴席,我的宴席永不結束。”可想想《在路上》,再想想李奎勇的話,她的話到了嘴邊卻變成這樣,“躍民,到了陜北,你打算怎麽辦?”

鐘躍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打架的事兒是不能幹了,拍婆子的毛病一時半會兒改不了,在當地娶妻生子過日子唄,不然怎麽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

周曉白擡起頭來凝視著他,久久沒有說話,這讓鐘躍民有些不適應,按說周曉白聽到這話不是應該哭著罵他一場麽?

淚水從周曉白眼角湧了出來,可她硬是強忍著沒哭出聲,她知道自己和鐘躍民的故事該結束了,她從包裏掏出一本黃皮書遞給鐘躍民,“有個看過這本書的人,說你和書裏的主人公挺像的,開始時候我還不信,現在看來還真是這樣;明天我就要去當兵了,估計你也不想有我這麽個拖累,所以這本書就當做分別的禮物吧,我去的部隊你也知道,你要是還記得我,就給我寫信,不記得就算了……”

“曉白!”鐘躍民愣住了,周曉白今天是怎麽了?其實原本今天他就打算和周曉白說分手的話,可沒想到周曉白竟然先他說了出來,讓他茫然不知所措。

周曉白悄然離去了,那本書就放在桌上,鐘躍民愣了一會兒,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拿起書翻看起來,他很好奇這本書裏到底說了些什麽,能讓周曉白有如此大的變化。

這本書不是公開出版的書籍,只有高級幹部出入的內部書店才有,據說是供他們批判學習用的,書的封面是黃色或者灰色,沒有任何裝飾,俗稱“黃皮書”或者“灰皮書”,這些書在大院子弟圈子裏很流行,鐘躍民和鄭桐就看過不少。

《在路上》的故事很簡單,主人公薩爾為了追求個性,與迪安、瑪麗盧等幾個年輕男女沿途搭車或開車,幾次橫越美國大陸,最終到了墨西哥,一路上他們狂喝濫飲,高談東方禪宗,走累了就擋道攔車,夜宿村落,從紐約遊蕩到舊金山,最後作鳥獸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