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恩仇了了

隨著這句話,眾人隨聲望去。

只見遠方,數千人群應聲波分浪卷也似地分開一條通道,一個身著青衣的飄逸少年,背負雙手,滿臉的溫柔笑容,神情閑適,就像是踏進了自己家的花園一般,施施然的踏進了這個血肉橫飛的戰場,就像是天上仙人,賞月歸來。

滿地的鮮血,濃稠處甚至已能蓋過人的腳面,但這少年一路輕描淡寫地走來,他腳下的粉底快靴上面,竟然一點也沒有沾染上。

他如是飄飄的走過來,步履大顯從容,不急不慢,看著四周的執刀將士,再看看腳下的血河,突然曼聲吟道:“自古帝王無情路,血脈相殘又何如?試看關山如畫時,舉目累累盡白骨!”

說著話,他已經走到了天香國君楊懷宇面前不足十丈遠。黑白分明的眸子,帶著一股邪異的瀟灑,微微歪頭看著這位窮途末路的國君,微笑道:“陛下真是好興致!在這等兵兇戰危之際、刀光劍影之下,血雨腥風之中,尤自能以這般的滿腔浩然正氣,教訓自己的不成器的兒子……當真是慈父之心,令人眼熱、令人贊嘆啊,果然是能人所不能……”

他微微的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股落寞的神色,悵然嘆息一聲,道:“只可惜……我的父親,卻是再也見不著了……再也不能訓斥於我!為人子者,心中如何能不慘痛?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陛下……這種滋味,可真是一言難盡啊,您說,是也不是?你連喪二子,又有最後一子欲拭父而登大位,草民的這番苦楚您可是能體會得淋漓盡致了吧?”

皇帝陛下眼中露出痛恨之色,在眼底深處,還有一抹隱隱可見的忌憚和恐懼,澀聲道:“君莫邪,此間慘變,始終是我皇室之事,你來做什麽?你又以什麽立場介入,難道……你們君家還未鬧夠不成嗎?”

君莫邪淡淡的笑著,道:“陛下玩笑了,怎麽會呢?我們君家,何曾有鬧過什麽;遠在十年之前的天冠嶺,我們君家就已經不再鬧了,那裏還敢再鬧什麽……”

他的眼皮一翻,突然從他黑白分明的眼中,射出兩道淩厲的光芒,口氣溫柔緩和,但卻壓抑沉重,一字字的問道:“陛下,當年的君無悔……您可否還記得?”

天香帝國皇帝陛下的那張比鍋底還要黑幾分的臉上,肌肉仿佛抽搐了一下,眼色愈發地陰沉了下來,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你到底想要說什麽?痛快說明白吧!”

君莫邪一來到這裏,皇帝好不容易爆發起來的那點王者氣勢在幾句話之間,竟然已經蕩然無存!在君莫邪面前,反而顯得有些……惶恐……和心虛。

君莫邪輕輕地笑了笑,道:“陛下怎地還發脾氣了,天威赫赫,嚇殺草民了!陛下問草民想說什麽嗎?其實也沒什麽,我就是想問問陛下您,看著自己的長子,就是大皇子殿下就在自己的眼前被殺死,就在華麗輝煌的皇宮之中,在權力最為集中的金鑾殿上,被一劍穿心,這種滋味,究竟如何?”

他輕柔的笑著,眼中卻隱隱射出兩道鋒銳:“不過呢,亡者已矣,死了死了,陛下若是不願再提,也就罷了,可是殺死您長子的兇手,也就是您的親生的老二兒子因為屠兄而變成了叛逆,又是做何感想呢?還有今天,您的老三兒子,在兩軍陣前再次被二皇子殿下一刀一刀地剁成肉泥,這種滋味,想必是很爽吧,想來是非外人可以體會到的?”

“還有眼下,眼看著自己僅存的最後一個親生兒子即將向你這個親生父親舉起屠刀,弑君弑父,成就霸業,是心痛呢?還是欣慰呢?不過這種感受,肯定是終生難忘吧?”

“或者陛下還可以再憧憬一下,因為您統治的這個王國即將步入昨日黃花,將會無可避免的一點點分崩離析,您本人也將眾叛親離,成為一個名副其實的孤家寡人,又有沒有多出一點點的人生感悟呢?”

皇帝陛下渾身盡都哆嗦起來,他突然死死地瞪大了眼睛,看著君莫邪,眼中射出痛恨的神色:“君莫邪,難道這一切都是你暗中策劃?你好毒啊!”

“不敢當,跟陛下您之行事相比我頂多能算是小巫見大巫而已。這一連串的事件關鍵之處不外就是權力使人瘋狂罷了,我貌似就只從中出了小小的一把力而已,真的!草民可是不敢欺瞞皇帝陛下您的!”

君莫邪淡淡的笑了笑,似乎只是才陳述一件最最微不足道的小事,說完話,歪了歪頭,滿是譏刺地看著他:“是否有感覺到很有些世事無常呢?有沒有一種滄海桑田的感嘆啊?哈哈哈……”

“君莫邪,你實在太過分了!”皇帝咬著牙,嘶聲吼叫著,兩眼突然變作了血紅!

“過分嗎?我不覺得啊!陛下您當年指使血劍堂勾結風雪銀城蕭家,謀害我父親和我二叔的時候,有沒有覺得自己很過分呢?沒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