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章、玄之又玄(第2/2頁)

就此事而言,少務問的可能是廢話,因為如今結果已定,再談別的可能似無意義。可是由此引申出的思考,意義卻非比尋常,尤其是對於虎娃這等仙家而言。

虎娃早就預見了宗鹽會遇難,可是宗鹽最終偏偏獲救,這是否也意味著虎娃當時的預見是錯的?可是虎娃若沒有正確的預見,宗鹽又怎能得救呢?

如此是否也意味著,假如虎娃沒有預見到宗鹽會遇難,那麽宗鹽便真的會遇難;可是虎娃偏偏預見到宗鹽會遇難了,宗鹽反而因此得救了?那麽仙家預見的結果,究竟是對還是錯,又該怎麽樣去理解?

少務進而提出了另一種假設,虎娃預見的結果並非是宗鹽遇難或不遇難,而是預見自己留下什麽手段後可救宗鹽一命。若是這樣來看,那麽虎娃的預見就是完全正確的,也是真正的料事如神。

可是這樣又導致了一個新的疑問,是虎娃預見的結果導致了他的行為,而他的行為又導致了結果。那麽虎娃的預見以及他的行為,便都包含在這一事件之內,那麽是否還有人能從事件之外再去預見這一切?

若另有一位高人能預見這一切,又采取相應的對策改變了虎娃所參與的事件結果,那麽問題又會回到起點,仿佛輪回無盡。那麽天地間的事物,究竟可不可以預見?在這樣的輪回中,仙家推演神通和凡人的見知其實已經沒有區別。

仙家分化形神之法,相當於同時出現在不同的地方。少務問出這番話時,玄源恰好也提到所謂料事如神,而虎娃回答玄源的那番話,是因少務之問有感而發。但面對少務時,虎娃卻沒有那樣回答,只是發送了一道神念。

神念難言述,只能勉強去形容。意識是否能決定客觀的世界?在於世界本身所遵循的道。其實人們所能確認的一切,都是意識參與和觀察的結果,而參與和觀察的行為本身也能影響結果,凡人如此,仙家亦如此。

修士體悟大道,而大道無形無相,並不意味著他本人就是大道。觀察本身就是一種參與,他能決定的只是因,或者說緣起。世上萬事萬物,無論誰的預言還是根據預言做出什麽決定,自身就會化為動因之一,但也僅僅是動因之一。

虎娃也贊了少務一聲,能有此問便已有所悟,最後又開口問道:“我曾見過有高人修行終困於此,亦誤於此。”

少務:“誰?”

虎娃:“師兄認識的,你和她很熟。”

少務微微一怔,隨即低頭道:“是的,命煞青鹽。”

關於虎娃同時與玄源和少務的這番談話,做何解?後世有一個很著名也有趣的假想試驗,叫薛定諤的貓,雖與虎娃所指的意思不同,但有些妙處卻是相通的。

虎娃又看著少務道:“我求師兄一件事,把我的彭山封地收回吧。前方便是野涼城,而彭山福地離野涼城不遠,你若不著急回巴都城,可在彭山等待宗鹽。”說完這番話,虎娃便消失不見,而少務的意識仿佛又回歸了身體,坐在車中望見了野涼城的城樓。

……

如果各地都出現洪水,被稱為鬧水災;假如到處都有老鼠亂鉆,便叫鬧耗子。但若不同的地方都有虎娃現身,那又該怎麽形容呢,鬧虎娃?虎娃不僅分別出現在玄源和少務的身邊,此刻在昆吾洞天中,他也站在黃鶴的身前。

黃鶴正低頭道:“師尊命我暗中保護少務和宗鹽,我卻未能阻止宗鹽遇險,實在有愧!”

虎娃看著這位上古地仙道:“當時的情景,你已盡力,就算真仙庚辰下界,亦救不了宗鹽,實在怪不得你。但你可知,自己誤在何處?”

黃鶴奉虎娃之命保護少務與宗鹽,不可謂不盡責;在宗鹽遇險時出手相助,亦不可謂不盡力。當時的情況,連庚辰都無可奈何,黃鶴沒有起到作用,確實怪不了他。虎娃今日也不是來責罰弟子的,他只是問黃鶴——其行止到底有什麽偏差或疏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