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子不語(第2/3頁)

在天子所主持的官方國祭中,這五位天帝的神位便是按照這個順序依次排列,太昊天帝在最前,而軒轅天帝恰好居中。在神壇上的壁畫中,軒轅天帝的神位也在中間,而其他四位天帝則分列四個方位。

正因享祭的位置,所以漸漸就有了一種說法;東方青帝太昊,居木德,木生火;南方炎帝神農,居火德,火生土;中央黃帝軒轅,居土德,土生金;西方白帝少昊,居金德,金生水;北方玄帝高陽,居水德。

這代表了一種傳承關系,後世五行之說樸素的源頭,最早就是從祭祀而來,然後又象征了世間萬事萬物的演化。但子丘今日說的並非五行,而是他們為何享祭?因為他們都開創了中華治世、有大功德於天下!

在子丘看來,世人所祭,並不是那虛無縹緲的“神位”或“神性”,而是實實在在的功德聖行。他非常重視祭禮,所重視的就是祭禮所蘊含的教化內核。

見眾人不語,子丘又說道:“不仁不孝,何以言祭?若祭功德聖行,又何言怪力亂神!世人所祭,乃世事所需。難道爾等所需者,不是伯禹大人治水之聖行,反是那妖邪殘害之禍?”

子丘談世事時所說的“仁”,與虎娃談修行時所說的“仁”,是兩個概念。虎娃所說的“仁”更接近於“偏私”之意,天道恒常,不獨因誰而存;而子丘所說的“仁”更接近於“所需”之意,每個人需要或希望他人如何待自己,這便是“仁”的由來,進而演化成每個人該如何待人,首先是身邊的人,再推廣到天下的人。

不仁不孝,何以言祭?不知如何對待身邊的人、亦不知如何對待給予自己一切的先人,不知如何解決世事真正所需,在子丘看來就不配談什麽祭祀,更不必宣稱自己信奉什麽。人從來不因為信奉什麽神而變得更高尚,高尚只在於德行修養,能實實在在的解決世事所需。

子丘又接著說道:“伯禹大人領天下各部治水,便是功德聖行。殘害民眾之水妖,在伯禹大人面前,也配自稱淮神?請問爾等,當追隨於誰?”

子丘今天不僅是來審問四位伯君的,更是來解決問題的,必須要把話說清楚,讓眾人都明白道理。有不少部族因淮神之故,甚至不願意隨伯禹為治水出力。無支祁做了什麽、伯禹又做了什麽,該追隨於誰、尊崇什麽樣的聖行,難道還不清楚嗎?

子丘是侯岡的弟子、臯陶的學生兼助手,他對伯禹和無支祁的評價也是恰如其分。他告訴在長眾人,該受尊奉的根本就不是什麽所謂的神怪,而是真正的功德聖行。在後世,臯陶同時被法家和儒家尊為聖人,伯禹則同時被墨家和儒家尊為聖人,便源於此。

無支祁興風作浪、殘害部民,不是應該祭奉的神靈,而是要斬除的禍患。人們面對這樣的強力威脅時,有時不得不無奈地屈從。但這並不代表要改變內心的正念,因為那不是人們所希望的,更不是人們所需求的。

在後世,某些宗教或某種宗教中的某些教派,也會宣揚這樣一種帶有脅迫意味的思想,重點不在於“若信奉我能得好處”,而在於“若不信奉我必遭禍患”。

要注意教義中微妙的區別,若僅僅是一種對行止的規勸,比如勸人莫作惡,若作惡會下地獄之類,倒不在此列。若僅僅只談信奉,宣稱不奉我便會受禍、奉我則既有得亦有德,在子丘看來便是賊德,與無支祁及那四位伯君同流。

賊德之人、賊德之事,後世多見,而先賢早已言之。

子丘今日之言,既是伯禹叮囑又是臯陶所教,代表了一種文明思想的啟蒙。上述的那樣的教派,後世在中華之地也多有散布,但始終未成主流,概因中華文明以及文化傳統的源流在此,聖人啟蒙已久。

子丘今日所言也代表了一種對待鬼神的態度,後世很多外來的思想、宗教、學說傳入中華時,人們看待以及改造、吸收它時,態度更接近於哲學而非神學。

子丘的話說到這裏,眾人皆離座而拜道:“我等當追隨伯禹大人治水、必盡舉族之力!”

子丘亦起身還禮,然後退到了伯禹身邊,換成伯益坐在了案前。伯益取出了一本羊皮制成書冊,又命人在空地上擺了一面沙盤,沙盤上顯示的是淮澤治水成功後的地形地貌。現在要談正事了,還是老套路,先分配治水成功後的收獲。

伯禹有言在先,還是那兩個原則,首先是已遷徙的各部族自願遷回舊地,其次是按各部族治水時出力多少劃分利益。伯益還宣布了另一件事,伯禹大人為了對抗淮澤水妖,要組建十陣軍隊,將來衡量為治水出力多少,這是最重要功勞。

塗山氏大人起身道:“那些水妖神通廣大,據淮澤深處,尋常軍陣又如何能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