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清煞與白煞(第2/3頁)

此人一動不動仿佛一尊雕塑,穿著素青色的布衫而非蠻荒中常見的獸皮衣,面容看上去很年輕,但眼角卻帶著細細的魚尾紋,兩鬢也有著不起眼的銀絲,形容中有種莫名的滄桑氣息。

青衣人閉著眼睛,甚至沒有在呼吸。在他對面約一丈開外站著另一個人,此人竟是背手腳踏虛空而立,黑暗中背對瓊光看不清面目,身披一件白底金紋的長袍。

白底金紋長袍者正在說話:“清煞,你一直不肯開口,那我就動手了。”

他說要動手,本人卻沒有動,山峰腳下的遠方出現了火光。那裏是一片方圓約數十裏的谷地平原,有一條清澈的溪流從平原上穿過,在這險峻群山之中,是部族定居難尋的寶地。那裏生活著方圓數百裏內最強大的一個部族,他們建造了堅固的村寨。

村寨的規模像一座小城,四面築門,以頂端削尖的木柵環繞。近百年來這裏一直很安寧太平,周圍沒有誰侵犯過他們的領地,這個部族有一千六百余人,擁有不少強大的戰士。

後半夜的城寨中很寧靜,人們早已沉睡,有了高墻和木柵的守護,這裏也沒有像深山中的小部族那樣徹夜燃起火堆防範野獸。火光是從城寨之外亮起的,緊接著以粗木建造的柵欄被人用大力轟開,城寨中有房屋被點燃了。

族人們從沉睡中被驚醒,男人提著各式武器沖出了屋子,迎上一群身著深色勁裝的兇徒。在那不斷燃起的熊熊火光中,喊殺聲、怒吼聲、慘呼聲,女人與孩子的哭喊聲、呼救聲、淒號聲起伏不斷,陡然刺破了深山夜色的黑暗與靜謐。

石台上那位被稱為清煞者,仍然一動不動地閉目端坐,對面的金紋白袍人似是自言自語道:“你我等七人並稱巴原七煞,而我最忌憚也最佩服的人就是你清煞。我等了幾十年,今天終於有了機會……你若再不開口,清水氏一族便將徹底覆滅。”

石台上的“清煞”終於說話了,奇異的是,他既沒有睜開眼睛也沒有真的開口,聲音就在聞者的腦海中響起:“白額氏,世人稱你為白煞,你也以此自稱,並以此自得。巴原七煞中,也只有你最名副其實。所謂煞名,未必是一種尊崇,不僅指的是強大,更指可怕。而我這百年來,從未讓人感到過可怕,只有方圓二百裏內人們的尊敬與期望。白煞,請你稱呼我為理清水,而不是與你並稱的清煞。”

白煞:“理清水,我只是下令攻破了城寨,還沒有下令滅族。你難道真要親眼看著清水氏一族從此消失嗎?”

理清水:“沒有用的,無論今天你怎麽做,都得不到你想要的。”

白煞的聲音漸漸發冷:“你當年定居於那條清水之畔,也受封於此地,號稱清水氏。這裏的族人因為你這位祖先,故稱清水氏一族。你是否太自私了,就這麽眼睜睜地看著整個部族滅亡?他們都將因你而死,也是為你而死!”

理清水雖然沒有動也沒有睜開眼睛,嘴角卻露出冷笑之色:“我是山野匹夫出身,百年曾擔任巴國理正、執掌訟斷刑罰,便以官名為姓,人稱理清水,族人也以‘清水’為氏。當年我曾緝拿懲處過無數罪人兇徒,從不因威逼要挾而低頭。”

白煞:“可是清水氏一族並非罪人,你若不交出我想要的,這些無辜的人就將因此而死,你難道不感到內疚嗎?”

理清水:“真是可笑!殺人者是你不是我,他們死於你的欲念、死在你的刀下,這是你的罪孽。”

白煞:“那你就看著這罪孽發生,不想挽回嗎?”

理清水:“如果能救他們,我當然會救。你為了得到我的秘傳,不惜等待與準備了這些年,以滅掉清水氏一族為要挾。我能救他們的唯一辦法就是殺了你,並鎮壓你赤望丘一脈。可惜我已經做不到了,如今能做到的,只有不讓你得逞。

我了解你、也了解這種事,你已經動手了,那麽多人已經死在你的刀下。如果你得到了想要的,必然殺我滅口,而整個清水氏一族仍將陪葬。無論我是否將秘傳告訴你,都已無法挽回。

你是我的仇人,也是我清水氏一族的仇人,明知必死,又怎能讓仇人達到目的?我活了這麽久、修煉了這麽多年,怎能連這個道理都看不透?”

白煞的聲音似帶著令人難以忍受的刺痛感:“你心裏倒是明白,那我也就不必虛言了。如果你答應的話,至少我可以讓你不必親眼看著清水氏一族的覆滅,你也可以不承受這種痛苦折磨。”

理清水在白煞腦海中響起的聲音,有一種可怕的壓抑感:“既然已經明白道理,又何必要去違背?很多人明知道而做不到,而我恰恰不是那種人。數百年來我已見證過無數的生死,凡人皆有一死,如果必死還要讓你得逞,那才是真正的毫無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