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那是一個月色如水的夜晚。

夜幕深邃,有層層雲霧在皓月附近遊蕩,只微微露出白玉盤的一角。

或許是在船上待久了,蘇晏心裏有些隱隱的煩悶。

他正拖著下巴發呆,沒有注意到陸弦之的視線輕輕掠過他略帶憂愁的白皙小臉。

陸弦之目光微微一閃,漫不經心地擡了一下眼皮。

“去把‘落日’拿來。”他突然開口,清清泠泠的聲音好似風來叩瓊。

一開始蘇晏還不知道“落日”是這把古琴的名字,只是有些好奇會是什麽東西。

直到他看見那把古琴。

那是一把通體烏黑、木色柔和的梧桐木古琴,一看就知道是主人的心頭之物。這琴也莫名的和陸弦之十分相配。

男神要彈琴了嗎?!

蘇晏一雙眼眸清澈明亮,激動地看向陸弦之。

驀地,兩人視線相對,一澄澈一深邃。

陸弦之垂眸,一雙玉手輕挑琴弦,悠揚的琴聲從他白玉般的指尖流淌開來,婉轉動聽。

這渺渺琴音,似振翅欲飛的蝴蝶,撲朔迷離。

又好似汩汩清泉,滌蕩人心。

窗外夜空中縈繞著明月的雲霧散開了,露出皓月原本皎潔明亮的身影。

蘇晏一時間愣住了,不知道是這琴音過於悠揚動聽,還是這彈琴的人過於俊美如畫。

單單其中一個,就足以叫他深醉不醒了。

當最後一個琴音消散在夜色中,蘇晏久久無言。

他望著陸弦之,大大的杏眼眼睛淺淺地彎起一道弧度,那一瞬間,仿佛清秀山澗的薄霧化開。

“弦之哥哥的琴藝好厲害!”蘇晏不由得發出贊嘆,不愧是獨一無二的江陵府大才子陸弦之,真是才情艷艷,冠絕天下。

“你若是喜歡這琴音,日後去了雲山書院,便可以選樂。”陸弦之輕描淡寫地說道,他揮了揮手,一旁的侍女立即上前,小心地將這“落日”古琴給收了起來。

***

所以當然是選古琴啊!

回憶起那如夢般的琴音之後,蘇晏的心情也變的極好。

好在選樂的學子並不多,目前選古琴的學子只有兩個。

蘇晏便和那位學子輪流使用書院的古琴,一人練習古琴的時候,另一人就在旁邊安靜地閱讀樂理的書籍,兩人相處倒也和諧。

不過,蘇晏還是想要有一把自己的古琴,就像男神的“落日”古琴一樣。

上了樂理課之後,他才知道當初看見的陸弦之那把通體烏黑、木色柔和的梧桐木古琴就是名琴“落日”,與另一把當世名琴“流霞”並稱為“落日流霞”。

果然只有絕世名琴才能配上驚世才子。

蘇晏倒不期望自己運氣爆棚能得到一把絕世名琴,只是打算等下一個休沐日去雲州找找,看看有沒有滿意的、合眼緣的古琴。

畢竟他當初詢問過吳夫子關於古琴的選擇,吳夫子溫柔地答復道:“你可以先看那古琴的木料和做工。好的古琴木質均勻細密,紋路順暢,工藝較為細膩。”

吳夫子說罷,指了指自己手中的這把“鳴玉”古琴。

“你上手彈一曲,看看自己是不是喜歡這琴的手感。再聽聽那琴音是否亮而不噪、柔而不虛、厚而不悶。”

蘇晏乖乖點了點頭。

“不過,最重要的是緣分。你若是一眼就相中了那古琴,多半是錯不了的。”吳夫子想到什麽輕輕笑道,“譬如我這把‘鳴玉’,就是我幼年時一眼鐘情的,至今仍然是我用的最趁手的一把古琴。”

她憐愛地摸了摸手下的琴弦,道:“相處的久了,琴也就懂你的心了,自然就能以琴達意,以琴傳情。”

蘇晏似懂非懂地應了一聲。

除了上課的時間,蘇晏其他的時候都在使用朱熹大佬的“一寸光陰不可輕”紅包,來延長自己的學習時間,消化經義的課程內容。

為了盡早地用掉這個紅包,蘇晏有時候陪小師兄周允文泡文津閣的時候,直接一狠心疊加了三倍的學習時間。

於是,兩個時辰過後,周允文意猶未盡、戀戀不舍地從文津閣動身回寢舍,蘇晏則是迫不及待地跑出來,在清涼如水的月光下才覺得稍稍喘過氣來。

他學了六個時辰啊!

娘親啊,他要學到吐了。

學習已經不能使他快樂了!

他已經為經義消得人憔悴了!

還好小舅舅柳楷瑞辦事雷厲風行,行動迅速。這一旬的第三天就在雲山書院外開辟了馬車車站,運營時間為每日的卯時到亥時,十分貼心周到了。

每輛馬車按照單程一趟即上山或者下山、雙程來回、亦或是包月付費。

由於是按照每輛馬車來收費,對於車上的人數並沒有限制,學子們或者書童小廝們還可以拼馬車一起上下山,倒是意外地促進了學子們之間的交流溝通。

蘇晏將這戲稱為“馬車社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