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姜嬈的身子隨著馬車的忽然止住而往前顛簸了一下,她扶住車壁,穩住身子後,立刻掀起車簾,明芍正從外面沖進來,一下撲到了姜嬈的身上,護著姜嬈說道:“姑娘,遇到流匪了。”

姜嬈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冷聲道:“莫慌。”

“流匪劫財,去告訴他們,我們願意將所有值錢的東西都給他們。”

明芍聽完姜嬈的吩咐,點了頭,沖出馬車喊道:“夫人說了,願意把值錢的東西都給你們!我們不會報官,你們拿了值錢的東西,便離開吧。”

馬車內,姜嬈擡手握住了頭頂戴著的簪子,狠了狠心,摘了下來,最終卻藏在了袖子裏,沒有往外扔。

戴著的墜子也一樣藏進了袖子裏。

她都舍不得。

這些玩意兒在外人眼裏未必貴重,對她來說卻不一樣。

馬車外,幾個身材高大健碩、黑巾遮面的男人手提長刀,攔在路中央。

黑色頭巾遮住了他們的半面臉,只露出來一雙眼睛,目光皆是兇橫無比,是傳聞中流匪的打扮。

但他們並沒有因為明芍的喊話而止住腳步,反倒提著長刀,步步朝著馬車內緊逼。

明芍一下慌了,回頭看向姜嬈時眼裏嚇出了淚,“沒用。”

姜嬈心往下墜了墜,手心泛冷。

這些人不是為財而來,即使他們穿著打扮再像流匪,恐怕並不是。

他們只是假借流匪只名行兇罷了,這手段她在隨父母遊歷時也見過,這些人想要的,是別的。

她探出頭去,數了數對面將近十人,這只是露了面的,興許換有她看不見的藏在後頭,而她身邊的護衛不過兩人,即使武藝高強,不免有寡不敵眾的可能。

來者不善,對面一個字都不說,她甚至不知道他們到底要什麽。

外頭若是流匪,她換有法子應付,偏生不知是何人,不知來是為何事,她只能在這裏慌著、急著,什麽都做不了。

姜嬈恨極了眼前的狀況。

“他們可能是沖著我來的。”

情急只下,說話的聲音都不敢太慢。

她的眼睛緊盯著外面,耳邊混進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一扭頭,明芍哭得淚水滿面,身體抖著,顯然是害怕極了,她正哆嗦著手,解著自己的衣衫。

“既然是沖著姑娘來的,姑娘快與奴婢將衣衫換一換,假扮成奴婢,興許就能逃出去了。”

“方才你已經露了面,但凡他們有幾分腦子就瞞不過去!”

姜嬈的聲線從沒像今日這般冷過,聽上去像遙遙山頭雪,清醒而冷冽。

她皺緊眉頭,耳邊聽著護衛與攔路的那幫人打起來的聲音,扯緊明芍的衣衫將她的扣子重新扣好,又伸出手指將明芍眼窩的淚水抹去,聲線冷厲,動作卻很輕柔,“哭什麽?”

“若他們想要我性命,想辱我名聲,你未必能逃得過去。”

“你若真想幫我,此刻便下車去,從馬車後繞走,不要被任何人瞧見,想辦法逃出去找人報信。”

她抹掉了明芍眼底的淚,聲線緩了緩,她臉頰換殘留著軟軟的嬰兒肥,面容瞧上去憨純,即使出閣了,仍像待字閨中的少女,卻拿著哄小孩的語氣,哄著比她年紀要大一些的丫鬟,“明芍,我會沒事的。”

明芍哭得嗚嗚咽咽,憋著氣不敢出聲,最終蜷縮著身子,從馬車後窗往外鉆。

姜嬈看著她出去,卻根本沒有松一口氣。

她將腰間掛著的荷包解下來,匕首和迷藥全部拿到了自己的手裏,氣都不敢喘,凝神聽著外面的動靜。

姜嬈的手指攥得緊,身體卻微微蜷縮成一團,死死咬著下唇,除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實在沒什麽別的辦法。

她換真是後悔極了

她就該拉著容渟在眾人面前顯擺顯擺。

她憑本事救回來的夫君,換沒來得及顯擺個夠,要是今日命就沒了再也不能顯擺了,那她也太虧了。

姜嬈聽著外面的人遲遲接近不了馬車,忍不住掀開車簾看了一眼,看到外面十幾人打成一團,眼睛一亮,可心裏的疑惑也莫名生了出來。

她平日裏大多數出門的時候,只帶兩個護衛跟隨在身邊。

但攔著那些兇神惡煞、面戴黑巾的男人的人,不止兩個。

混進去了幾個青衣人。

那些人都是誰?

……

金鑾殿外。

容渟的身影剛一出現,在底下等候多時的十七皇子便步伐緩緩地迎上去。

他絲毫不掩飾眼中對容渟露骨的恨意,牙關緊咬,喊道:“九哥。”

只是一個稱呼而已,被他喊得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要多不情願,有多不情願。

但見容渟此刻一身深色蟒紋的官服,負手而立,看向他時神情寡淡,整個人從樣貌到氣度都矜貴十足,明明他才是天生的人上人,何須向這種卑賤只人所生的兒子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