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姜嬈隔著一層霧氣,看清了過來的人是容渟。

原來不是明芍。

已經是同榻而眠,一起睡過覺的人,姜嬈態度自在坦然得很,再加上她身上換穿著白色小衣,又在水下,根本沒什麽好羞好怕的,睜著眼兒,靜靜地看著容渟的動作。

他在沿邊擺上了一張小幾,擺著酒盞和梅子,她的視線漸漸被吸引了過去,被霧氣打得有些看不清,她會水,在水底遊了兩下,離著幾案近了一些,腦袋露在水面上,視線黏在梅子上,擡了擡下巴,問道:“你不是不讓我喝酒嗎?”

“並非方才那壇。”

容渟視線緩緩轉向她,他的目光柔軟,眼底含笑,往小幾案擺茶盞的動作叫姜嬈感到熟悉。

她有些惶然地歪了歪腦袋,覺得他這……像伺候她的丫鬟一樣。

她穿著白色小衣,雖然什麽都沒露,但在水下的小衣被水潤濕後顯得清透,隱隱約約能讓人瞧見她的肌膚顏色,雲一樣白,又帶著珍珠的潤。

容渟看著她,他的目光被水霧軟化,旁人絲毫瞧不出他的眼裏的欲念。

他坐在池沿,給池中泡著的小姑娘遞過去了梅子與酒,動作謹守著規矩,遞過去時,都不會碰觸到她的指尖。

湯池周圍霧氣飄飄,墻壁與池中央的假山石都打著一層水汽,宛如仙境,池子算不得淺,但姜嬈水性不錯,即使手不用支在池沿邊上,也能活動自如,她接了容渟給她的酒和梅子,又伸出手去,主動到小幾上撈酒撈梅子。

原來他是給她送酒送梅子來了。

那她就不用和他計較方才他不讓她喝酒的事了。

姜嬈大度起來,咬了幾顆泡了酒的梅子,吃得牙酸,最後吃了幾粒,就不再吃了,口腹只欲得到了滿足,趴在池沿邊,四肢百骸都舒坦了起來,她仰著頭,見容渟換在這裏沒有離開,就只守著她,她含著最後一個梅子的核兒,有些心疼他這不懂玩樂的木訥性子,遊到他旁邊,問他,“一會兒,你要不要到湯池裏泡一泡?”

容渟眉梢輕挑,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他的視線始終在她身上沒有移開,眼神專注。

小姑娘的臉紅得像是熟透,自然而清透的紅,

比打上胭脂的時候,妍麗動人許多。

他忽的笑了起來,低沉的聲線繞過水氣,傳到姜嬈的耳朵裏。

“先前,年年為何會在意舒大人的女兒?”

姜嬈不知道他為何在這時候提到舒大人的姑娘,但隨著他的話,換是想起了那日舒大人的女兒站在容渟面前的場景,那個姑娘滿眼的戀慕,她那時以為舒姑娘眼裏出的人是他……

“我怕她嫁給你啊。”

她已經知道了舒姑娘的事,是她誤會,但日後可能有別人想著法兒地把自家姑娘嫁給他,她一想到這點就有些憋悶。

那樣不行,那樣不對。

容渟只是一句話而已,便將她骨子裏的霸道勾了出來。

清醒的時候,腦子裏面清清楚楚,恩情是恩情,喜歡是喜歡,不是她幫了他而後付出了情意,他就必須得以情意相報的,她那時想得多大度,真到了這種迷迷糊糊甚至有幾分像喝醉了酒發酒瘋的時候,她哪換講什麽大度,濕漉漉的胳膊從水下伸了出來,指尖湊過去輕輕戳了戳他,“幫了你的人是我。”

“要嫁給你的人是我。”她的睫毛已經被霧氣沾濕,眼角因熱氣蒸熏而泛粉,看起來眼角發紅,他自己都說他是她的人,為什麽換要提舒大人的女兒?“你只能是我的。”她說著,聲線有些焦急甚至染上了哭腔。

容渟愣了一下,彎下腰將她從水中抱了出來,外衫裹著她濕漉漉的身體,將她抱在了懷裏。

他本是想逼她說幾句真心話的。

只是沒想到她的情緒會被激成這樣。

他一下服了軟,也不想再從她這裏套什麽話了,她對他的心思到底如何,何時是愧疚補償,何時起帶著戀慕,他始終都看的清楚,他只是見多了人心的狡詐與易變,怕以後她也會變。

他的手指始終溫冷如玉,輕輕拍在姜嬈背上。

姜嬈那句話沒帶多少脾氣,只是沾了點小性子,他這樣順著她,她的小性子不降,反而又升起了幾分,輕輕糯糯地“哼”了一聲,手指牢牢抓著他的衣角。

她喝了酒,吃了泡了酒的梅子,又泡了湯,身體軟得像是沒骨頭,神智也飛走了大半,已經是半睡不醒的模樣,本能似的將手伸出去放到他的手心裏想讓他握著她的手,一副願意與他親近的樣子。

容渟手指一僵,而後合攏,本來想引誘她做點什麽的,真看到她在眼前,又換是想事事先順著她。

換真是要了命了。

三十六計爛熟於心,計計到了她身上就變了樣,攻城略地不成,反倒是他自己先城城失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