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第2/2頁)

陸氏再怎麽倒黴,也是有門路的,只要錢給的足,在這生絲上市的時節還怕收不到絲嗎?唯一的問題就是不能大張旗鼓,一旦被人發現陸氏在拼命收絲,還不知絲價又要暴漲多少呢。

如此提心吊膽,費勁心思,陸莘終於又湊夠了足以交貨的數量,而且為了護著這些絲,親自住到了船上。這可比約定的時間還早了兩天,不過他要的就是如此,唯有盡快處理完這樁生意,才能繼續跟吳氏鬥下去,否則別管兩家誰勝誰負,自己肯定都是要倒黴的。

而且交了絲,吳氏也要按約定結款,有了錢才好補齊虧空,跟族中交代。雖說賺的少了一大筆,但好歹不是顆粒無收還要倒賠,懸著的心稍稍放下,陸莘好不容易睡了個囫圇覺。誰料第二日一睜眼,又聽到了噩耗。

“絲價降了?怎麽會降?!”陸莘簡直都要瘋了,這是看他湊夠了生絲,又要折騰了嗎?

然而心腹帶來的消息,比預料中的還壞。就聽那人吭吭哧哧道:“是有傳聞,咱們的庫房被燒是故意作假的,為的就是哄擡絲價,坑害絲商。”

陸莘臉都綠了:“那麽大的庫房被燒,他們就瞧不見嗎?!”

“咱,咱們沒報官……”那心腹聲音都發起了顫。

陸莘一陣頭暈,跌回了座上。他的確沒報官,不但沒報官,連家丁的屍首都偷偷處理了。賊人能溜進碼頭,一把火燒了庫房,這不是陸氏疲弱的明證嗎?有人針對,他更不可能在外人面前露怯。

然而沒有報官,誰知道你被燒了多少生絲,這玩意一著火就化作飛灰,連個證據都留不下。而現在他們卻有了幾條船的貨,大大方方飄在河上,萬一有人拿這說事,他要如何辯解?更何況還沒到交貨的時間,絲價就開始暴跌,他高價買絲,家中那些人會如何看?這可都是大房的公產,好不容易籠絡住人心頃刻又要崩解,他只是個庶出的,要如何擔起責任,又如何對兄長交代?

陸莘想不出應對的法子,然而絲價可不會聽他的擺布,自從傳出陸氏假做燒絲,哄擡市價的消息後,絲價應聲而落,只是兩天功夫就從一兩八錢的高位跌去了一半,整個余杭哭聲一片,那些為了錢囤貨的大小絲商都慌了神,有人當街大哭,有人擊鼓鳴冤,被逼家破的也不在少數。

不知多少人找上了陸府,想要問問他們為何如此狠毒?然而陸莘根本就無暇應對了,區區兩天絲價就能腰斬,背後沒有大絲商操控,誰會相信?對付他的可不只是吳天明,更有旁人,不知多少對手。

陸莘也自詡精明,更是悉心打理族產,一日也不曾懈怠。然而今時今日,他還有退路嗎?族老會放過他嗎?兄長會原諒他嗎?就算交了貨,拿了錢,他也沒法在陸氏立足了。

正當陸莘萬念俱灰的時候,一封請柬送到了面前。

“顧雲開請我赴宴?”陸莘慘笑一聲,“好啊,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設的這一局。”

陸莘知道這是攤牌的時候了,更明白自己已經成了案板上的魚肉,只待人下刀。然而等他走進顧氏的廳堂,看到座上幾人時,一張臉都失了血色。

那是周正綸,是顧雲開,是吳天明,還有一個數年未見,卻絕不會認錯的身影。

“陸儉,這都是你一手操控的?”陸莘哪還顧得上旁人,兩眼冒火,恨不能沖上去扇他一個耳光,“吃裏爬外的東西,你就不知是非好歹嗎!”

陸儉看著這兩眼赤紅,臉色青黑的家夥,輕笑一聲:“四叔這話從何而來?我不過是想替陸氏破開困局罷了。”

怎麽破開困局?就憑你拉攏江都四姓中的三姓,吃裏爬外嗎?!

陸儉沒有等他作答,施施然繼續道:“今次鬧出這麽大的禍事,不過是沒人立規矩,若是有個交易場,有數家坐鎮,怎會鬧出這麽大的動靜?如今世道大亂,陸氏可經不起折騰了,得有人出面,重新執掌家業,坐鎮江東。”

這個人是誰,陸莘甚至都不用問,他想問的只有一句:“你也是個陸家子,鬧出這等禍事,到底想要什麽?”

陸儉看著已經失了分寸的男人,也漸漸收起了笑容:“我還算陸家子嗎?都有人派刺客襲殺,恨不能要我性命了,難不成還任人宰割?四叔,外人面前,別失了體統。”

這一句話,讓陸莘回過神,看向另外三人。有人皺眉,有人含笑,也有人興趣盎然,他們都在看陸氏的笑話,看這不肖子鬧出的禍事。

陸莘一下就閉上了嘴,只想掉頭就走,不再受人欺辱。

然而像是察覺了他的心思,陸儉開口了:“我找四叔來,的確是來援手的,這麽大的事情豈能讓你一人背負?旁的且不說,四叔就不想解決身上的麻煩嗎?”

他的確是想的,陸莘停住了腳步,看著那張跟兄長極為相似的臉,心中不知翻湧起了多少念頭,又想起了多少往事。最終,他還是緩緩邁開腳步,坐在了屬於自己的位置上。若是大勢將傾,他可不願成為那個替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