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第2/2頁)

見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伏波笑道:“現在你知道了吧,做什麽都不能意氣用事。若是兩句似是而非的話就能換來絕大的利益,就該快些用起來。只要能穩住幫中人心,能在海邊紮下根基,一些流言蜚語又算得了什麽。”

一個高舉義旗,和當世統治階級本質對立的群體,被汙蔑排斥還是不是司空見慣的事情,若是怕了,惱了,甚至破罐子破摔,那還搞什麽鬥爭?輿論戰該打也是要打的,越是艱難,就越要保持冷靜,尋找一切能利用手段。要宣傳,要教化,要有更多的朋友,要不斷拓展生存空間,這些她在史書裏看過,也在書本裏學過,不過是活學活用罷了。

可惜田昱是個標準的端方君子,遇到這種情況難免會束手無策,若是換成方天喜那老東西來,花活現在都不知耍了多少了。

不過宣傳戰線的人才本就難得,何況是在這種亂世,只能慢慢來了。

解決掉了這個難題,伏波又道:“我打算從閩地買些女童回來,三歲到十歲為主,其他年歲的也可以收些。這事也跟沈鳳說過了,他答應幫咱們牽線。”

田昱眉頭微皺:“幫主怎麽突然想到這個了?”

這樣年紀的孩童,若是男的,將來還能培養成為死士,女童就有些得不償失了,能幹的活不多,花費卻不會少,不是特別合算。

伏波十分坦然:“聽說閩地溺女成風,我有心幫上一幫,只是現在咱們的勢力沒法拓展到那邊,唯有另辟蹊徑了。”

田昱也是當過地方官的,知道溺女的惡習,也能明白伏波的心情,輕輕嘆了口氣,他道:“幫主有這善心也是好的,只是此事杯水車薪,未必能刹住民間風氣。”

伏波道:“這我自然知曉,權且試上一試吧。”

民間風俗的形成,大半都是為了逐利,性別選擇也不例外。想要斬斷這裏面鎖鏈,相當的困難,最根本的就是要把婦女從繁重的家庭勞動中解脫出來,唯有大量穩定的,有薪酬的外部工作,才能讓女性擺脫家庭的桎梏,經濟獨立,進而提高社會地位。最典型的莫過於古代的江浙織女和建國後那些重工業城市裏的勞動婦女了。

而她買這些女童,不只是為了行善,更是想用以此為契機,建立更多棉麻紡織、絲綢織造,乃至其他可供女性容身的工廠。當這些廠子開始創造極大利潤時,自然會引動資本,進而擴大生產規模,帶動女工需求量的暴增。她們勢必會遭受資本家的剝削,卻能漸漸擁有自己的社會地位,從困境中稍稍掙脫。

番禺是個世界性的貿易大港,只要工業發展起來,規模勢必驚人。閩地窮山惡水,不利於耕種,卻同樣擁有良港,可以進行對標的模仿。而女子也能外出務工,能賺錢養家,哪怕處於利益考量,溺殺的概率也會逐漸減少。移風易俗,轉變觀念是需要時間,但是總要有人邁出第一步才行。

身為女性,又握有權力,她自然可以放手做些什麽。

有了幫主的耳提面命,新的流言很快傳播起來。結果沒過兩日,沈鳳就來辭行了。

還是那身華美錦衣,沈鳳神情卻有些委屈:“贈船乃是兩幫大事,誰料卻落了小人口實,唉,伏幫主可得幫我說句公道話。”

也還是那身紅衣,伏波笑得風輕雲淡:“瞧沈兄說的,你我兄弟之盟,哪會有人閑話?將來赤旗幫還得依仗貴幫才是。”

那你還讓人亂傳?

又不是我先開的頭。

兩人眉來眼去一通,還真堪堪打了個平手。沈鳳失笑:“跟伏幫主相交,真是光陰似箭,只恨日短。將來若是得了空,可得去我那邊坐坐。”

“我還好奇閩地風貌呢,等幫中收拾停當,自要登門拜訪。”伏波也答得爽快,不過這種“改日一定約飯”的話,多半也是不能信的。

若是可能,沈鳳還真想在這邊多待些時日,可惜青鳳幫也打了兩場大仗,還有一堆戰利品等著分配,他是確實沒時間在這邊耽擱了。

雖說直到最後也沒弄明白伏波和陸儉的關系,但是墻角嘛,該撬就撬,他可不會手軟。一想到這兒,沈鳳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只要伏幫主肯來,我定然掃榻相迎。”

“掃榻相迎”這四字,引得幾位赤旗幫眾人怒目而視,伏波卻沒顯出羞惱,只笑道:“那沈兄得少喝點,再送些什麽,我可說不清了。”

沈鳳一怔,旋即哈哈大笑,也不再多說什麽,瀟灑的沖她拱了拱手,帶著一票人轉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