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第2/3頁)

不,也許不是小事……

田昱輕輕籲了口氣,如果下一次伏波再問他要不要跟去,他可能不會拒絕。

正喝著茶,門外突然傳來了響動,田昱手一抖,差點把杯子打翻了。王根兒則轉頭看了一眼,喜道:“是幫主回來了!”

他正要出去迎,田昱趕緊把人叫住:“方才的事情,不要跟幫主提起!”

“啊?”王根兒簡直覺得莫名其妙,發病這麽大的事,咋能不告訴幫主呢?

田昱把臉一板:“我沒事了,別讓幫主操心!”

這下王根兒恍然,田先生也有這麽體貼的時候啊,不提就不提吧。

見他應下,田昱這才松了口氣,還沒打點好心情,就見伏波帶著孫二郎進了門。見到那身紅裙,田昱一下板起了臉,開口便道:“怎麽耽擱這麽長時間,可是沒有談成?”

伏波的目光在他身上掃了眼,這才道:“縣令非要設宴款待,我就留下吃了幾杯酒。”

田昱被她的目光牽著,落到了自己身上,突然就繃緊了身體。他換了一套新衣,這麽明顯的跡象,竟然被他忘了個幹凈!伏波會不會懷疑,不對,就算猜到了,她也不說出口的……猛地把這些亂七八糟掃出腦海,田昱把唇抿成了一條線,冷聲道:“幫主倒是好大的膽子,看來已經跟那昏官沆瀣一氣,不愁門路了。”

伏波卻看了他片刻,問道:“你這些日都在打點糧道事務,覺得如何?”

這牛馬風不相及的問題,讓田昱遲疑了一下,還是勉強給了個好評:“於民有些用處。”

平抑糧價向來是朝廷之責,只有百姓吃得起飯,才不會造反流亡。現在由赤旗幫這個近似匪幫的船幫來做撫民之事,雖說古怪了些,但是本意還是好的。

伏波又問:“若是東寧縣突然鬧氣兵禍,你說這糧道還能穩嗎?”

田昱皺起了眉頭,他已經知道伏波要說什麽了。

見他不答,伏波又道:“你也整理了島上黃白二冊,親手謄抄過軍牌,那一家一戶,幾百軍士,你可記在心中?”

他當然記得,能入二甲的,就沒有記性不好之人,哪怕還會犯病,哪怕只有短短幾日時間,他也對羅陵島的丁口了如指掌。

“這些人的性命,島上的,岸上的,都擔在你我身上。若是能領他們活下去,跟個貪官勾結又算得了什麽?”伏波不再繞彎,坦坦蕩蕩說道。

赤旗幫如今並不具備跟朝廷硬拼的實力,那就先想辦法保存力量,生存下去。若是一味蠻幹,能不能成事先不說,這些跟隨她的人必然會被揮霍,成為“一將成名”背後的屍山殘骸。她不是個萬能的人,也沒法立刻改天換地拯救蒼生,只能穩紮穩打,顧住眼前。

田昱一時竟有些恍惚,他原本以為伏波讓他經手這些,是為了盡快適應幕僚之職,能更好的為其效命,誰想對方卻打得是這樣的主意。他在乎嗎?

“若我不在乎呢?”一句話從牙縫裏擠了出來,田昱只覺那從業火又燒了起來。

看著那面上稍稍有些扭曲的青年,伏波嘆了口氣:“你是我父親選中的,他從不用卑怯無德之人。”

伏波其實不知道那位邱大將軍的用人標準,但是從他的功績和結局看,恐怕還真不是一個懂得圓融的人。這樣的人身邊,又怎麽可能有自私自利的惡人呢?哪怕被復仇的想法沖昏了頭腦,只要回過神,看看身邊,就能清醒過來吧。

田昱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嘴唇都有些微顫,然而下一刻,他譏諷的笑了出來:“剛正不阿又如何?最後還不是破家滅門,屍骨無存!”

他是在說邱大將軍,也是在說自己。曾經堅持的一切都成了蒙難破家的根源,堅守信條還有什麽意義?他憑什麽不能變成另一副模樣?

“我說服了曹縣令,要跟他一起處置縣中大戶。”伏波並沒有回答,而是說出了結果,“既然權柄已經交給了不當的人,就要想辦法化為己用。我變不出可用的吏員,變不出足夠的兵將,一上來就掀桌子又有什麽益處?把朋友變多,敵人變少,才是弱小時的生存之道。田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這是她第一次叫自己的全名,也是他第一次聽說跟縣官勾結還能處置大戶。她的確是個反賊,是個可以偷竊權柄,把控官吏的大豪,只是跟普通的賊寇太不相同,有了更加溫和的手段。因為她是個女子,才能忍住貪念,以及那心中的仇恨嗎?

然而那股重新燃起的業火,卻不知不覺弱了下來。田昱沒見過這樣的人,可以大膽包天,也能謹小慎微,可以嫉惡如仇,也能審時度勢。而最重要的,她真的跟她父親一樣,是個能把百姓放在心中的人。

看著那張因妝容顯得嬌艷的臉,田昱的嘴唇動了動,終於道:“你跟那狗官到底談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