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第2/3頁)

嚴遠再次沉默,許久後,他突然道:“東家,你就不怕嗎?”

未知永遠是最可怖的,更何況他們的方案從始至終都要置身險境,誰能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麽?這一問,不止是他自己想要答案,同樣也是替所有參與者問的。難道幫主就不怕嗎?

“若我怕了,還有赤旗幫嗎?”伏波反問。

嚴遠沉默了,是啊,她可是孤身一人拉起了整個船幫,還有比這更驚險的事情嗎?比起在海上漂著掙紮求活,他們如今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有數個針對不同情況設定的方案,還有幾種撤退計劃。正兒八經的作戰,也不會謀劃的如此細致了。

既然如此,還怕什麽?

不再猶豫,眾人齊齊應是,做起了最後的準備。

夜幕降臨,天色逐漸轉暗,新月升起,又被雲彩遮住,昏沉沉透不出光來。

“咚,咚!咚,咚!”街上傳來連續的更鼓聲,幾聲過後是更夫拖長了聲音的叫喊:“關門關窗,防偷防盜……”

這是二更到了,夜色已深,大街上除了提著燈籠的更夫,就只有巡城的兵卒了。不過大半夜的,誰還有精力折騰?就連更夫的叫喊都無精打采的,聽得人直犯困。

又過了一會兒,更夫走得遠了,連更鼓的聲音都隱隱綽綽,聽不清楚。街巷深處,幾個人影從墻角轉了出來,飛速向前。明明穿著兵卒的衣衫,這幾人的行跡卻有些可疑,不是貼著墻,就是走在檐下,沒人出聲,腳步也又輕又碎,跟做賊似的。正走著,前方那個突然一停,舉起了拳頭。幾人立刻齊齊停下腳步,貼在墻上,摒住了呼吸。

遠處,一隊巡邏的官兵緩緩走了過來,大約有五六個人,雖然沒人交談,腳步也顯得沉重了些,但是為首的顯然是個盡心的,不斷晃動燈籠,四下查看街道。那燈籠的光影忽閃,照亮了一大片街道,甚至有一點點光線挨近了幾人躲藏的墻角。

好在,對方並沒有發現異狀,隨意掃了一眼就繼續向前了,不多時,燈光也隱沒在了夜色中。

嚴遠在心底舒了口氣,剛才他的心跳都快爆開了。巡哨的頻率,人數,方位他們都仔細勘察過,但是備不住出現意外,好在這次也平安的躲了過去。

額上滲出了些汗水,前面那人卻不動聲色,再次邁開了腳步。嚴遠不敢遲疑,追了上去,身後兩個幫眾也沒發出聲音,跟的很緊。他們這次一共來了四個人,另外兩個是林家的精銳,也是伏波一手調教出來的,關鍵時刻倒是沒有拖後腿。

盯著前面的人,也留意著後面的,嚴遠可謂是耳聽六路眼觀八方了,好在這條道是他們踩過無數遍的,怎麽躲,什麽時候停,還有需要注意的地方全都熟記於胸。走走停停,花了足足小半個時辰,他們才來到了預定的街口。順著這裏直行,穿過大街,就能繞到衙門後的更道,只要進入更道就安全了。

這可是大半夜,偽裝成兵卒穿過大街,遠處的衙門口還有人守著,不知何時就會瞟來一眼。到底能順順當當過去嗎?然而只是吸口氣的時間,前面那人已經邁步走了出去,她的步伐其實不快,但很輕,宛如一只輕輕巧巧的狸貓。嚴遠的瞳仁都放大了一瞬,卻克制住了自己,緊緊跟上,沒破壞對方選擇的時機。

一行四人就這麽無聲無息的穿過了大街,轉入了更道之中。

更道又黑又窄,沒有點燈,天上的月亮又被遮住了,根本看不清腳下的道路。然而嚴遠卻能看清楚前方那窄窄的肩背。幾人一聲不吭往前走了三四十步,前面那人一下停住了腳步,再次擡手捏緊了拳頭。嚴遠立刻轉身貼在了墻上,直到這時,他才隱隱看清了旁邊的景象。磚墻聳立,一排長長的屋檐斜搭下來,前面還有個高出一截的人字山墻。這應該就是大牢的外墻了,這排屋檐下就是獄卒房和刑房,前面的山墻則是獄神廟,他們到地方了!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黑暗中,前面那人遞來了一疊東西。嚴遠立刻接過,那是三件長袍,青灰色的布料,跟墻面和屋頂的顏色十分接近,還帶著兜帽,只要披在身上就能遮住手臉,遠遠看著跟墻面一般無二。

他毫不遲疑取了一件,把剩下兩件遞出去,三人頃刻就穿戴好了,如泥胎木塑一樣重新靠回了墻上。現在,只要沒人進入更道,就算站在大街上,提著燈籠往裏看也未必能發現他們。夜色,狹窄的更道,以及這一身長袍就是最好的遮蔽。

唯一要擔心的就是更夫了。只要更夫不來,就萬事大吉。

嚴遠緊緊貼在墻上,輕輕的吸氣、呼氣,想要壓下那怦怦心跳的。更夫千萬別來,千萬別出紕漏……

跟他們一墻之隔,府衙大牢中,守夜的獄卒打了個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