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第2/3頁)

嚴遠立在堂前,點起了火把,對眾人道:“赤旗幫待爾等不薄,沒來到竟然有無恥之徒恩將仇報,如今那三船海盜盡數殺光,帶路之人也留下了腦袋,我倒要問問,這村裏還有誰是同謀。”

王老五那顆腦袋放在案上,在火把的映照下愈發猙獰。

然而“同謀”二字,卻讓一些人燃起了希望。這群賊子沒有直接殺人,反倒招來村人,肯定還有說頭吧?那是不是只要推掉責任就行了?有個漢子哆哆嗦嗦道:“頭,頭目,這王老五乃是村長的親叔,想來此事也是他們安排的。王大根一家向來把持村子,大事小事都沒有旁人插手的余地,我等真的是冤枉啊!”

他一出聲,癱在地上爬不起來的王大根就掙紮了起來:“老六,平日我待你不薄啊,怎能血口噴人。好漢,這都是五叔那個老不死的想出的法子,他是村老,我這個村長也要聽啊!”

“都是一家人,誰聽誰的還不知道呢!”

“之前赤旗幫買人,錢不是還分了你家……”

“沒有的事!住口!快住口!”

眼瞅著幾家鬧了起來,還有婦人嚎啕大哭,祠堂前簡直亂作一團。嚴遠的目光卻沒停在那群人身上,而是轉向了另一側。幾十個男女老幼畏畏縮縮立在角落,一動不動。

嚴遠開口問道:“這次我來到二王村,就是為了誅首惡的。爾等若是有冤情,也可以說出來,我看看能否為爾等做主。”

他的話依舊沒有得到答復,倒是幾個剛才還在爭執的村人都停了下來,有些驚恐的望來過來。不是說帶路的事嗎,怎麽又要申冤了?都是些賊人,也敢替人做主?

他的話仍舊沒有沒人回答。

這次嚴遠卻不再問了,而是走到了一個大箱子前,一腳踢開了木箱。裏面有些散碎銀子,幾匹好布,但是最重要的,還是各式各樣的契書。

嚴遠撿起幾張抖了抖:“這麽多田契,村中田地可是都歸一家了?”

又換了一張,他眉頭微挑:“這不是借錢的契書嗎?王小是誰?”

此話讓角落裏的一個村人渾身一顫,低聲道:“是我爹。當年阿爺重病,村長作保,抵押了家中田地,沒能還上……”

“一村之長,還要奪人田產?”嚴遠冷笑一聲,“是不是還有犯了族規,被拷打致死,或是浸了豬籠的?”

這話一問出口,就有幾人哭了起來。

對於這些,嚴遠並不覺得稀奇,鄉間村裏,實在太尋常了。

把那幾頁紙扔進了箱中,嚴遠道:“有什麽冤屈,盡管說來,說不定還能把被奪去的搶回來。今日吾等來此,並非是要屠村,而是殺當殺之人。”

誰是當殺之人?這句話簡直就像一瓢油澆在了火上。一個婦人突然哭著跪了下來:“大房的不是東西,把我閨女給賣了,還把錢給貪了!”

那一聲,倒是讓人難以分辨到底是心疼閨女,還是心疼錢了。

有這一嗓子開頭,喊的人就多了起來,指名道姓的,破口大罵的。從貪墨魚錢,到跟奸商勾結,從侵占田產,到占了別家祖屋。還有什麽打傷親人,買賣兒女,甚至連扒灰,私通這樣的醜事都被翻了出來。

那一聲聲怒罵,有真心實意,滿腹怨恨的,也有牽強附會,帶著惡意的,然而巨大的聲浪混在一起,仍舊掀起了一股讓人難以忍受的惡意。別說嚴遠,就連他帶來的那些降兵,有些都變了面色。他們不曾受過這樣苦嗎?不曾受過這樣的委屈嗎?何不殺個痛快!

一聲刺耳的嚎哭傳來,並不真切,不痛不苦,只是刺耳,讓人心煩意亂。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嗎?若是換成一個縣官,要如何來判?換成是他家小姐呢?

這一瞬,之前小姐說過的話,突然就浮上了心頭,嚴遠冷靜了下來,看著爭吵的眾人,以及手持鋼刀,青筋暴露的兵士。他們想要的是什麽?赤旗幫想要的是什麽?

嚴遠大步走到了那癱軟在地,已經被罵聲嚇破了膽子的王大根身前,手起刀落,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滾落在地。

這一下,場中驟然安靜。那幾十張嘴,一下都沒了聲音。

血從刀刃上滑落,嚴遠卻沒有感覺到“殺良”的內疚。相反,他已經知道了,自己殺的是一個魚肉鄉裏的惡人。

目光在所有人面上掃過,他冷冷笑了:“王老五是村中族老,若想給賊人引路,村中各位主事之人會不知嗎?王大根罪大惡極,他的所作所為,若是沒人幫襯,能幹得出嗎?如今罪狀都擺在面前,你們可冤枉?”

說著,那把染血的刀指向了那群驚駭莫名,抖如篩糠的家夥。

“入祠堂主事者,殺!隨村長作惡者,殺!對赤旗幫不敬者,殺!”

說著,他點出了幾個名字,立刻有兵士把人拖了出來,一片刀光,一地汙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