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一百零一只爪爪(第2/4頁)

一邊在罐壁上給那玩意兒勾勒新花樣讓它心情愉悅,一邊琢磨著教團的工作勢力的安排。

——於是某天夜裏祭司走進來,發現罐裏出現了一支搖頭晃腦的金色毛筆,毛筆末端還掛著形似半只古琴的方形物體。

薛謹:“……”

他有點辣眼睛。

只能默默吩咐執事去買了一堆兒童畫冊,從頭鉆研Q版繪畫。

當時木訥的黎敬雪表示非常迷惑,機靈的黎敬學則轉著眼睛想往廷議會深處跑,但他都以“想給孩子溫暖的家”這種聖父理由糊弄過去了,打發他們愛幹嘛幹嘛。

……工作時要帶小孩,閑暇時間要帶小孩,報仇之前還要帶小孩,薛謹非常心累,但他只能習慣。

等到薛謹能夠一邊思考公事一邊熟練在水晶罐上勾勒小老虎時,那東西的意識似乎又多出了一點,隱隱有了自己的喜好。

薛謹發現它不再喜歡化出蝴蝶、青蛙、星星這種東西玩,而是更偏向於有尾巴的哺乳類動物——似乎這是因為它很喜歡在他畫畫時跟著他移動的手指遊動,一邊遊動一邊搖尾巴。

於是祭司的私人訂購書目從《兒童繪畫大全》變成了《爬爬搖搖小動物》,負責訂書的黎敬雪再次表達了疑惑。

但是薛謹給了她一本《歡歡喜喜一家人》,她就激動地被糊弄過去了。

大概把陸地上所有的哺乳動物畫了一遍之後,那東西終於學會了自己變著形態變著花樣玩,薛謹松了口氣,心想終於不用再給它畫兒童畫了。

停止作畫的三天之後他走進來,又看到罐底裏縮得小小的一團。

薛謹:……

他有點暴躁,暴躁地想罵臟話,想擼袖子拽住什麽東西的肩膀狂搖。

作為祭品他憎恨它厭惡它,可偏偏為了自己又不得不忍氣吞聲養著它——而這東西竟然還養出了一個嬌脾氣,畫畫不能停講故事也不能停,否則就浪費他的血浪費它自己的力量延遲誕生實體。

怎麽辦?

只能繼續哄著。

畫畫逐漸變成了彈琴,彈琴逐漸變成了講故事,總之他在這裏時必須要把手指放在水晶罐上和它進行互動,否則這東西就沉進罐底鬧脾氣。

心累。

教團的事務也隨著擴張發展一天天變得更繁忙,薛謹是個不容錯漏、疑神疑鬼的性子,即便分設出總教長和監事會等等機構來替自己分擔,也要逼著自己陀螺般從早轉到晚。

他是祭司,是教團的中心,他身上捆綁的東西除了作為災禍之主的惡意以外,還多了許許多多素不相識的人的利益。

薛謹本質上一點都不喜歡經營勢力,更不喜歡掌控權力,他更希望下雨天躲在某個小房子裏看書喝茶——可如今為了達成目的,每一步都不能放松,每一天都不能喘息。

為了奪取幸運的力量,為了卸下災禍之主的重擔,為了成為普通人。

他不能倒。

他要抓緊生命的每一分每一秒。

身邊的執事不知何時也從兩個孩子成了兩台機器,黎敬雪時時刻刻都會督促他完成工作遵守規則,黎敬學則直接用狂熱的仰慕把他捧成了一個聖人。

薛謹沒有什麽能抱怨指責他們的,這是他培養出來的屬下,他清楚把兩個孩子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只有自己和教團。

……不,沒有教團,只有自己,畢竟是災禍之主嘛。

就是那時,他開始默默準備後路。

給自己執事準備的後路,給自己退場準備的後路——只有想著“有朝一日我會離開這裏擁有自己的普通人生”,疲憊感才會減輕。

只有夜間在水晶罐旁度過的時間完全屬於自己的私密,但這點時間也被壓縮得越來越短。

薛謹把快到臨界點的壓力與越發疲倦的心理藏得極好,但他是那時整個教團乃至全世界都想討好的人物,總有些人會挖空心思揣測他的想法,企圖得到教團的幫助,或針對自己敵人的賜禍。

某天在一場晚宴裏,他的手上被放入了一團毛茸茸的小東西。

“這個是人類世界新培育出來的貓種。”

獻禮的人殷勤地說,“最近在那裏很流行。”

薛謹抖了抖手指,觸手一片柔軟溫熱,竟然有點慌張。

他已經很久沒觸碰過溫熱柔軟的東西了。

……而且是團活生生的生命。

死去很多次,泡在鮮血裏的家夥,太喜歡柔軟、溫熱、嶄新的生命。

這也是他總對孩子心軟的原因。

一時恍惚,薛謹接受了這個禮物,深夜抱著那只小貓再次來到水晶罐旁。

那只貓已經睡著了,窩在他手心裏打盹,呼吸時肚皮一鼓一鼓的,是被馴養過的不設防。

薛謹一路抱著過來倒不是對這只貓格外歡喜——他接受禮物的下一秒就後悔了,因為自己災禍之主的身份,這只羸弱的動物待在旁邊遲早會遭受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