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九十二只爪爪(第2/3頁)

……除了浪費體力、降低智商,生病沒有任何好處。

沈淩倒退幾步,轉而來到了放著金色風信子和仙人掌的窗邊,將窗戶微微向外推開一條縫。

雨倒灌進來,但清爽的風也一起倒灌進來。

從噩夢、黑暗、昏沉的恐懼之中,沈淩終於清醒。

她輕輕呼出一口氣,微微彎下腰,和每一個偷偷瞞著某人抽煙的煙鬼一樣,佝僂著肩,從煙盒裏翻出一支幹燥的煙夾在指尖,單手劃亮了火柴,將火苗籠在掌心。

一氣呵成。

只是,她還沒來得及將點燃的煙放進嘴裏,就順著從窗縫裏漏出來的燈光,瞥見了坐在客廳沙發上的黑影。

就在她斜後方,既能看見臥室門,也能看見窗口。

“這是第二根了。”

不屬於任何一個夢境的薛謹淡淡地說,薰衣草與雨水的氣息終於抵達了沈淩被煙草味幹擾的嗅覺,“在我面前的第二根。”

她張張嘴,沒發出聲音,手指出現了輕微的顫抖。

對方也沒再發出聲音。

他只是靜靜地坐在沙發上注視著她,沒有開燈,沒有招呼,沒有妥協。

……雖然也沒有夢裏那些一個接一個的輕緩質問,但沈淩只覺得那是遲早來臨的事情,此刻的沉默如同懸在脖子上的刀鋒。

她的手指抖了半天,被點燃的煙頭明明滅滅,最終,幽幽掉了下去。

薛謹終於動了。

他從沙發上站起,走過來,手指輕輕一探,接住了掉落的香煙。

“這會燙傷你的腳背,淩淩。”

接住後,將手裏那根煙又還了回去,放在她唇上,自然地仿佛在還一本書:“拿好。”

沈淩動動舌頭,意識到這讓她嘴裏含著的煙上揚揮動了幾下之後,又急忙打住。

“阿謹,我……”

我剛才打算抽完這支就徹底戒掉。真的。

空調是你修好的嗎?怪不得聽不到聲音了。

我的睡袍也是你幫忙打結穿上的?

你為什麽不進臥室裏睡,要獨自坐在客廳?

你肚子餓不餓呀,我現在學會做很多口味的三明治,還會給水果榨汁,你想吃的話我就——

嘰嘰喳喳,吵吵鬧鬧,一口氣不停歇,整整三年反復醞釀、咀嚼的那些腹稿——

此時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你回來啦。】

這是唯一一句她想說的,也是唯一一句她能想到的。

……可不應該是這樣。不應該是這樣。這樣的自己怎麽敢笑嘻嘻地歡迎他回來呢?

因為對面的是阿謹。

因為對面的阿謹見到的是這樣的她。

……真正的,那個噩夢裏一樣的,不會被他喜歡的她。

我沒有變呀。

【我變壞了。】

我很乖很乖的。

【我染上了你討厭的習慣。】

我會等你回來。

【再等下去我會瘋我會瘋我真的會瘋什麽黎敬學什麽教團全都毀掉——】

最終,沈淩嗓子裏只是發出了一聲滑稽的“噶”,再無其他。

有點好笑,可對面的人沒笑。

“給我也來一支吧。”

“我——什麽?”

沈淩錯愕地擡頭,就見他主動俯身過來,抽走了自己僵硬捏在另一只手裏的煙盒。

同樣是單手挑起,同樣是熟練夾出,只是挑選的那支煙和她手裏的色澤不同,是淺淺的糖果黃。

他神色冷淡地把香煙叼在嘴裏,握過她的肩膀,微微低頭,用沒被點燃的糖果黃,碰了碰她唇裏已經燒了一小截的糖果紫。

火苗“嗤”地在中央升起小小的一星。

窗戶上睫毛和睫毛的影子交疊,雨水和雨水的屍體堆放。

就仿佛是兩種溫度不同的嘴唇碰在了一起。

煙點燃後,薛先生放開妻子的肩膀,重新挺直背站好,食指與中指屈起夾住了煙頭。

他偏頭,對著那條敞開的窗縫呼出第一口煙。

“這個牌子比以前的煙淡點。”

沈淩張張嘴巴,腦子裏的忐忑和難過此時都完全被震驚刷屏了,感覺自己看到薛謹抽煙的畫面不亞於親眼看到了一只霸王龍對全世界宣布要和一盤烤羊肉結婚。

……好像她用的比喻也隨著腦子一起混亂了,不過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咦,怎麽有點想吃烤羊肉。

“阿阿阿阿謹、你你你你怎麽……”

“嗯?”

“……你怎麽能抽煙呢?!”

薛謹用一只手臂倚住了窗台,一直望著窗外的雨景吐煙,聞言稍微歪了歪腦袋看她,還伸手又幫她搭回那根隨著她講話快掉的糖果紫。

沈淩更結巴了。

“你你你你……你應該歇斯底裏!你應該徹底失望!你應該關我緊閉!你應該、應該、應該電擊、懲罰、扇……”

“你以為我是什麽啊,淩淩。”

含著煙的薛媽媽懶洋洋地說,“什麽舊時代的家長嗎,為了阻止你抽煙以死相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