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一葉障目。

當你心中滿懷仇恨, 再去看人的時候,難免會有失偏頗。

再加上文貴人迫切的想要出頭,如果不能侍寢得寵, 那麽主位妃嬪便不能得罪。

在這種情況下, 她是需要主動為主位妃嬪排憂解難的。

故而當時得寵的富察貴人,就成了大家的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拔之後快。

然而當被打入冷宮之後,在這日日夜夜裏, 終於明白了許多事, 有些人,就算你除掉她,自個兒也不一定上位。

人越是在低位, 越是能感受到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然而宮裏頭,這些事都是要命的。

後來文貴人沒了,草草下葬, 再後來, 風頭過去了,就連她也被賣出來了。

“奴婢被賣出來一年有余, 輾轉幾戶人家,由於在京城裏頭, 了解到奴婢是宮人之後,為了不沾惹是非, 再偷偷的發賣了。”

這樣倒了幾次手, 若不是恰巧碰上, 她這輩子,就再也回不了家了。

若不是進宮了,她也是官家小姐, 誰知道一朝輪為小奴女。

“你被何人所賣?”蘇雲溪隨口問。

青釉小臉蒼白,唇瓣蠕動,要說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她久不在宮中,不知宮中現下情景如何。

有些人,你要是攀咬上,沒個結果的情況下,會反噬自身的。

康熙敲了敲手中折扇,冷聲道:“你盡管說。”

青釉瑟縮了一下,滿是懼怕的開口:“奴婢是被貴妃娘娘賣的。”

這話一出,面前的眾人都沒有什麽反應,她不禁有些懵,側眸望過來,低聲道:“奴婢手裏有她的信兒,被她賣了也不敢說,但平日裏裝憨,娘娘許是沒察覺,隨手就提腳賣了。”

她更加不敢說了。

這手中握著的證據,若是尋常也就罷了,折騰出來,就要命了。

這麽一想,她不禁嘆了口氣,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蘇雲溪摸了摸下巴:“什麽信兒?”

“什麽香主。”她道。

青釉只知皮毛,並不知深切的內在。

然而香主這兩個字,卻格外的敏感,康熙聽罷,面上不動聲色,握著折扇的手,卻不由自主的緊了緊。

“可還有旁的?”蘇雲溪又問。

青釉搖搖頭,她老老實實的伸出手,在地上畫出香主牌的樣子。

看完之後,康熙皺皺眉頭,示意一個侍衛帶著她走,先關押起來,貴妃和香主之間若有什麽聯系,不管是哪一個,都讓人不可掉以輕心。

蘇雲溪嘆了口氣,側眸望過來,柔聲道:“這青釉……”

古代的女人,都是苦命人,半點不由己。

康熙眸色幽深,他看了一眼被押走的青釉,沒有說話,腦子裏還在想著剛才她說的話。

香主。

貴妃是香主,還是貴妃和香主有聯系。

他渾身都散發著冰涼的氣息,重來一次才發現,原來這個世界,和他想象中格外不同。

這麽想著,就聽崇妃道:“大廈將傾,倒也無妨。”

康熙點點頭,不管她是什麽牛鬼神蛇,在他這裏,也必須乖乖的俯首稱臣。

兩人坐著緩了一會兒,又往遠處去,不得不說,這一路上,著實有些精彩,什麽都能瞧見。

“您瞧瞧這三七,多好啊。”路邊一個婦人捧著一把三七道。

她對面的漢子一臉不虞:“你這算什麽成色,給你三錢,不能更多了。”

蘇雲溪打眼一瞧,還想著挺不錯,這價錢應當誠懇。

誰知道那婦人聞言臉色一變,低聲道:“這麽大一筐,三錢……”連出汗錢都不夠。

“你不賣也得賣。”那漢子滿臉陰翳,拳頭已經握起來了。

但婦人一點都沒有妥協,她鼓著勇氣試圖講理,然而一個想要占便宜的人,又怎麽會看不穿她的虛張聲勢。

“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漢子冷笑。

蘇雲溪瞧了瞧,剛要上前英雄救美,就突然發現了不對的地方。

那夫人的鞋和漢子的鞋,布料顏色都一樣。

雖然大差不差的青色,但也沒巧合到紋理都差不多。

她搖著折扇,沖著梁九功招招手,示意他拿瓜子來,一邊嗑著瓜子一邊看戲。

兩人演了一會兒,旁邊的人不上鉤,就有些想走。

“別走啊,接著演。”她嗑著瓜子道。

那漢人眯了眯眼,握著拳頭上來:“少管閑事。”說著他直接扔給婦人三錢碎銀,奪過筐子就要走,留下來的婦人,嚎啕大哭。

蘇雲溪一臉好奇的看著她哭,聲音很大,哭的非常響亮,但光打雷不下雨。

架勢紮的極好,就是眼淚珠子半顆沒有。

“哭大聲點。”她將手中的殼交給一旁的金釧,側眸和康熙咬耳朵:“您說她會哭到什麽時候。”

康熙想了想,搖頭道:“不知。”

這樣的事,她是不知道的。

蘇雲溪瞧著她這一幕,突然間想起來,其實頭一次去貴妃宮裏頭的時候,她也是吃了下馬威的。